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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第1页）

吴碧波道：&ldo;我倒是真想和他作说客，讨了他的口风，他却装傻，只是不知道。你说我作说客，我还没有作上呢。&rdo;何剑尘道：&ldo;他们两人，既然一个不想，一个不懂，我们何必听评书掉泪，替古人担忧。&rdo;吴碧波道：&ldo;不过我又猜他有些想我说。

今天他先是提到余梦霞到北京来求婚，其后又叫我到你这儿来，故意把这两种事联系到一处，似乎对我取瑟而歌。&rdo;

何剑尘道：&ldo;这是你心理作用，有此猜想。余梦霞到北京来求婚，是有这个事，他也知道吗？&rdo;吴碧波道：&ldo;他知道不很详细，说是你知道这事的内幕。&rdo;何剑尘道：&ldo;我是知道。他原配的夫人，就是他爱人的侄女。&rdo;吴碧波道：&ldo;他作的那部《翠兰痕》，就是他的情史。那书上所说，他的夫人，是他情人的小姑子呢。&rdo;何剑尘道：&ldo;因为侄女晚了一辈，他只好那样说。这位夫人，倒也贤淑，过门以后，夫妻感情也还不错。只是他的母亲，是一个悍妇，最会折磨媳妇儿。所以不到几年，他那部小说，竟成了谶语，书中的女家人物，死个干净，他的夫人，也死了。这又合了他那哀感顽艳文章的腔调，作了许多悼亡诗。在他实在无意出之，不料数千里之外，竟有一个翰林公黎殿选的小姐，为他的诗所感动，和他心心相印起来。于是他有到北京求婚这一件事。&rdo;吴碧波道：&ldo;天下真有这样的好事，我吴某怎样遇不到一次？&rdo;何剑尘笑道：&ldo;我既不作言情小说，又不作香奁体诗，谁来注意你？&rdo;

吴碧波道：&ldo;这黎小姐有诗给他，他当然有诗回答了。就是这样发生关系吗？&rdo;何剑尘道：&ldo;就是这样发生关系的。他们第一步是通信，第二步是交换相片，第三步就是求婚。&rdo;吴碧波道：&ldo;难道求婚，也是在通信里面说出来的吗？&rdo;何剑尘道：

&ldo;那却不是。听说余梦霞到北京来以后，写信给黎小姐，约她会了几回面，现在正在交涉中呢。&rdo;吴碧波道：&ldo;这小姐叫什么名字，也是明星之流吗？&rdo;何剑尘道：

&ldo;听说叫昔凤，倒是一个旧式的女子。他们二人要是成了夫妇，那真可以说得是姻缘有定。&rdo;吴碧波笑道：&ldo;这样说来，词章小说家，不可作而可作。你看，余梦霞是如此，杨杏园又是如彼。&rdo;何剑尘道：&ldo;你们当学生的人，要老婆的法子，那还少了？何必羡慕人。你不是和几个同学，组织了什么星期讲学会吗？里面有女同志没有？&rdo;吴碧波道：&ldo;有。&rdo;何剑尘道：&ldo;这还说什么呢，佳人才子的勾当，不是尽量的可以做吗？&rdo;吴碧波摇手道：&ldo;罢了，罢了！我们这会里，统共五个女同志。

都是尊范不堪承教。我们原不是才子，她们到佳人的程度，也只好望来生。&rdo;何剑尘道：&ldo;何以一个漂亮的没有？&rdo;吴碧波道：&ldo;漂亮的自有人去仰求她，就不屑于人会来俯就了。&rdo;何剑生道：&ldo;然则你们组织讲学会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rdo;

吴碧波笑道：&ldo;他们的目的，大概如是。我是被他们拉入会的，只到过一次，是没有目标的。我要找老婆，是不在这里面去找的。&rdo;何剑尘道：&ldo;难道你也要贤妻良母这种人材？&rdo;吴碧波烦腻起来，说道：&ldo;得了，得了，不谈这个了。杏园说你好久就要找我了，找我什么事？&rdo;何剑尘道：&ldo;也没有什么大事。因为有个通信社，要请一个编辑，叫我物色人才，我想介绍你去。不过又一想，你已做了官了，还干这个？所以又中止了。&rdo;吴碧波道：&ldo;报馆里的记者，那还可以干干，通信社里的编辑，要兼任访员的，这个非我所长。&rdo;何剑尘道：&ldo;何如？我猜你就不干。&rdo;吴碧波道：&ldo;你莫笑我这份差事。这种打吗啡针的机关，也疲下去了，昨天才拿到上个月的薪水呢。将来还不是一个月压一个月，越欠越多，这里面的人，也就慢慢变成灾官。&rdo;何剑尘笑道：&ldo;昨天发了薪水了吗？请客请客。&rdo;吴碧波道：&ldo;发薪水又不是发浑财，请什么容？&rdo;何剑尘道：&ldo;你们这种谘议顾问之流，拿国家的钱，不替国家做一点事，还不算发浑财吗？试问你在学堂里上课，为贵机关办了什么事，要拿这百十块钱一个月？请客请客！&rdo;

吴碧波被他一质问，也无辞可说了。当真就答应请客便问上哪家馆子。何剑尘道：&ldo;南方馆子，吃的太多了，今天换一个特别些的地方如何？&rdo;吴碧波道：&ldo;吃烤鸭子去，好不好？&rdo;何剑尘道：&ldo;不肥的鸭，不好吃。肥鸭呢，不说别的，我们两人也吃不了一只鸭，而且吃了烤鸭之后，心里总觉腻得难受。&rdo;吴碧波道：&ldo;吃河南馆子去罢。&rdo;何剑尘道：&ldo;河南菜，样样都甜，也不好。&rdo;吴碧波道：&ldo;河南菜虽然是甜的，却甜得有味，倒不很讨厌。&rdo;何剑尘道：&ldo;也好，我们上大栅栏去。

那里的老德福，倒是真正的河南厨子。&rdo;两人又谈了会子，便一路到大栅栏来。到了一个黑胡同口上，挂着一个大纸灯笼，就是老德福门口。走进黑胡同，一阵油香，刀勺声早随风而来。走进一重灰沉沉的屋子，一列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一个伙计走过来笑道：&ldo;您啦，两位，雅座没有了。就是这儿罢。&rdo;大家既是吃口味来了，就不能考究座位，只得坐下。吴碧波开着单子要了菜，正在等着。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走了进来，东张西望。他穿着毗叽袍子，玄呢马褂，胸面前扣子上吊了一块珐琅的徽章，分明是个官僚。何剑尘看见了，便站起来招呼道：&ldo;那不是卫梅庵先生？&rdo;卫梅庵道：&ldo;原来是何先生。几位？&rdo;何剑尘道：&ldo;两个人。卫先生是一个人？&rdo;卫梅庵道：&ldo;唉！为人的事，跑了大半天，回去吃饭都来不及了。&rdo;何剑尘道：&ldo;难得遇到，请到一处来坐罢。&rdo;卫梅庵虽然谦逊了几句，究竟没有了座位，只得坐到一处来。何剑尘便给吴碧波介绍认识了。何剑尘道：&ldo;梅庵先生，是怎样的忙法？&rdo;卫梅庵道：&ldo;我倒是个闲人哪。这几天为着梦霞的事，天天和黎家老头子纠缠，麻烦得很。&rdo;何剑尘道：&ldo;是婚事问题么？&rdo;卫梅庵道：&ldo;是的。这位黎殿选老先生，抱着古礼，绝对反对自由结婚的。如今偏是他的小姐，要以身作则，这真是与他难堪。我现在受着梦霞的重托，正在向黎老先生疏通。不过他公事又很忙，竟不容易会面。弄得我牺牲工夫不少。&rdo;何剑尘道：&ldo;有梅庵先生出来作月老，大概这事可以成功了。&rdo;卫梅庵摇摇头道：&ldo;难说难说。&rdo;这时菜已端上来了，三个人一面喝酒，一面谈话。卫梅庵道：&ldo;要说梦霞的才学呢，尽可以配得上黎小姐。

就是年岁大一点，他今年三十六岁，已是中年人了。再说他的家境，实在贫寒。而且他的令堂大人，听说治家很严。就是为这两点，我不敢太说死了，免得黎老先生将来埋怨我。要说穷呢，他们小姐的妆奁，大概可值万金，那还可以补助补助梦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