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眼眸闪了闪,正欲拔剑自刎,王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道:“王贲此生能做将军的裨将,乃王贲三生之幸,将军生而为将,当马革裹尸,不该血溅狗贼朝廷之上!”说完便紧紧抱着景明向宫殿外冲去。
“放箭!”惠文从王座上站起来嘶吼道:“给寡人放箭!”
漫天的箭雨倾泻而下,王贲身重数箭仍然死死护着景明。
血,漫延,逆流成河。
景明的身体轰然倒下,他努力挣扎着爬向西面,靠在倾王宫外的一根柱子上,眼眸渐渐迷离,血从他唇角流下,景明沙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凤清吾爱。”
一时间苍穹风卷云涌,阴沉沉遮盖住太阳,狂风怒号着刮在人脸上生疼,七月的晴空突然阴云密布,小石头般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屋檐、地面以及景明的身上。
冰雹砸在地面汇聚的血洼中,溅起小小的血花。
商烈王二年七月二十四日,一代将星陨落。
史书记载,那日天降冰雹,群鸟悲鸣,万鬼同哭。
景明被乱箭穿心的消息传至秦城已是八月底,斥候浑身是血地向风清说完这些便倒地气绝身亡。
凤清面无表情,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晾凉的茶,起身从怀中拿出丝帕,轻轻替斥候擦拭掉他面颊上的鲜血,一字一句道:“蛮牙子,你在黄泉路上走慢些,凤清要让整个倾国给你陪葬呢。”
商烈王二年七月,倾相惠文弑君篡位,将赵氏倾国改为惠氏倾国,自立为倾王,派遣使臣入楚,希望与楚王结为盟好之国,并祈求楚王出手干预陈、姬两国侵占倾国土地一事。
商烈王二年八月底,楚王派楚将范夤入倾东部重镇韩关,勒令陈、姬两国退兵,并归还侵占倾国之领土,陈、姬二国迫于楚之国威,只得讪讪退兵,将侵占倾之东部国土尽数退还,惠文感念楚王出手相助,将倾国南部汾河平原六百里赠与楚王作为谢礼,楚王大方收下。
经这么一折腾,陈、姬两国既耗费大量的兵力、国力,还捞不到半点好处,两国国王都憋着一股气,敢怒不敢言,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中原格局再次发生变化,强国有四,除了东方大国熙国、南方强国楚国以及改名换姓的倾国外,西北边陲崛起的墨国迅速走入中原诸侯王的视线内。
陈、姬两王因埋怨楚横插一脚,纷纷派遣使臣入熙,想要与熙结盟,宋卫国出乎意料般地沉默,倾王惠文野心越来越大,他不甘于只做倾国的王,他想要将楚国从中原霸主的位子上拉下来,于是暗地里也派遣使臣入熙,商议着攻楚之策。
商烈王二年的第一场雪,便在这样暗流涌动的中原格局下,悄悄降临。皑皑白雪覆盖着大地,沉眠的虫子们不知道来年开春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至少现在在白雪覆盖下,他们是安宁祥和的。
第52章画舫江中眠
商烈王二年的冬天异常的安宁,倾王惠文一面忙着继位后的大小事情一面提心吊胆地整日提防着拥五万精兵的凤清自秦城攻来。
陈、姬二国由于持续了近半年的战事都各自休养生息。
宋卫国自宋卫武王离世后,便一直不参与中原诸国的战争。
熙国仍忙着自家变法无暇顾他,墨国于河西驻扎十万墨卒后便再无其他动静。
倒是楚国入冬以来一直在大兴手工作坊业,听说楚王要造一艘游船,折腾的整个楚国的手工作坊都闹哄哄的。
这日临近上元佳节,倾王惠文正在倾宫偏殿处理奏折,谒者前来通报:“王上,楚人凤清求见。”
“你说什么?!”惠文愣了愣,他放下竹简问道。
“他说自己是楚人,名唤凤清。”谒者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缩了缩脖颈道。
惠文眼眸闪过一丝杀意,他低声问道:“人现在何处?”
“被侍卫拦在宫外了。”谒者回答道。
“一个人?”惠文问道。
“一人。”谒者点了点头。
“让侍卫将人给我绑了送过来。”惠文松了口气,低声道。
“诺。”谒者不敢怠慢,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两名侍卫押着五花大绑的凤清走近偏殿。
惠文坐在三阶台阶上的书案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凤清,在确认他不是来刺杀自己以及不是率军攻打曲阳后,这才放松下来,恢复了以往游刃有余的神态。
“好久不见啊,凤上卿。”惠文踱步至凤清面前俯视着他道。
“客套话不多说,我此次前来是要辅佐王上一统中原的。”凤清没有看他,笑了笑道。
“哦?”惠文挑了挑眉,三角眼里闪过深深的怀疑,他蹲下身逼视着凤清的眼眸,缓缓道:“景明可是被乱箭射死的,你不为他报仇亲自跑来说要辅佐我一统中原,这话寡人怎么这么不敢相信呢?”
凤清“啧”了一声道:“王上可还记得凤清初到倾国时所言?天下熙攘皆为利来,我入倾本就为名为利,景明能给我名利我当然为他卖命,而今倾国易主,我当然得找寻新的君主来为我带来名利,凤清只是一纵横家,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王上给予我想要名利,我替王上拿下天下,我们只是做个平等交易,如何?”
惠文眼珠在眼眶中转了转,他正需要一名谋事为自己出谋划策,现今凤清主动提出辅佐自己称霸中原,省了自己不少事情,当下拍了拍凤清肩膀道:“先生爽快!寡人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