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辇由汗血宝马拖行,驷马并行,前后两排,副车就只有两匹马拉着,为得行动便利,加紧赶路,车内空间十分狭窄。皇后与苏铭玥肩膀贴着肩膀,手臂靠着手臂,加上天气十分炎热,两人都轻衣薄纱,作同样的装束打扮,是太后身边的侍女,莲藕似的的半小截手臂露在外面,浑身上下香汗淋漓。
皇后抬手拉起了窗帘通风,苏铭玥抬起另一边的手臂,别过头去闻闻,“我身上没有不好的味道吧?”
皇后笑了,“这时候你倒有闲功夫操心这个?”
苏铭玥道:“我操心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似皇后娘娘心怀天下。我还操心着皇上。”
皇后饶有兴致,“你操心他做什么?”
“此时皇上被惜玉带去长乐宫了吧,魏常在正在告状,沫雪浑身是伤,佳音哭哭啼啼,惠妃挺着大肚皮叫冤枉,真真别开生面,皇上恐怕要焦头烂额了。”
皇后眸光一闪,甚是狡黠,“我故意的。”
“哪有这样消遣自己夫君的?”苏铭玥奇道。
“后宫三千佳丽,想要消受,岂是那般容易?”
苏铭玥虽然觉得酷热难当,但是心中十分欢喜,皇后肤如凝脂,身段婀娜,那一日掐她的时候力道却十足,还能轻轻巧巧地就把自己提起来,然而又不似男子那般粗鄙无礼,竟然十分受用。
“听宁妃说,你那铭玥二字,竟不是千里共婵娟的那个明月?君子如玉,匠心巧手,维以铭之,好名字。”
“君子冠玉,目如朗星,长身玉立,风流倜傥,梁老将军行武出身,竟为女儿起了这样的好名字。”苏铭玥也来赞皇后。
皇后笑道,“我上面有四个哥哥,下面还有庶弟青钰,每个人名字里都有玉字。我是府里唯一的女儿家,父亲四十岁上才有了第一个女儿,因此十分宠爱我,便别出心裁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如今你贵为皇后,兄弟们皆成你随身携带的美玉了。”
皇后笑容微敛,“他们浴血沙场也不是为得皇后娘娘金玉满身,君子如玉亦如铁,功在千秋,载于史册,铭于碑文,他们对得起天下苍生。”
“是,铭玥戏言,皇后不必介怀。”
“我还剩一个哥哥,双目失明,如今隐于世外,但是他文采出众,胸怀天下,他日或许还会重回朝堂,只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你让弟弟去涉险,假扮那惠文帝,梁老将军竟也同意?”
“我爹自然是舍不得,这个弟弟乃庶出,生母据说是徐太后族中一位远亲,因而长相与惠文帝有几番相似。他生母如今早不在人世,这个孩子生性桀骜不驯,聪慧过人,读四书五经过目而不忘,他岂肯养在梁府只做传宗接代之用?幼年时他与我最为亲厚,后来我出阁,他就跑出去混迹江湖了,还随哥哥们去过边关,只不过因是庶子,心底里难免有疙瘩,跟哥哥们处不好,又跑回来想跟随于我。他年纪尚幼,身量未足,我总不能给他谋个一官半职,如今他急于建功立业,这次若不跟来,又不知要跑去哪里。爹爹年纪大了,也只能随他去了。传宗接代什么的,都顾不上了。”说到最后,皇后有点挖苦取笑之意了。她自己是嫡出的女儿,身份尊贵,却对这些繁文缛节,俗世礼教十分不屑,嗤之以鼻。
“哎呀,真真热死人,太后别要支撑不住才好。”苏铭玥拿团扇摇摆,扇起一点凉风。
皇后手里则是一把折扇,她潇洒地展开,大力地扇着,也给苏铭玥借一点风,“你不用担心,太后三十出头,年富力壮,而且见惯了大阵仗,我倒看你身子娇弱,担心你别热晕过去才好。”
“哪有这般弱不禁风,这点暑气还是受得住的。”
“我有几个表姐妹,平日里养在闺阁,大暑天日日里抱住冰镇酸梅汤才能活命。有一年我在校场练兵,那时候刚组了一支骑兵队伍,由我直接号令,皆是女子,她们便闹着要来瞧稀奇,站在场边的台子上,还有华盖遮阳,我看缨穗不动,旌旗不舞,一丝风都没有,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连连昏倒了三四个人。”
苏铭玥捂嘴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表姐妹要来看,竟然也不备好椅子和酸梅汤。”
“我是想看看有几个受得住的,我好一并收编了。”
苏铭玥怪道:“哪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喜欢舞刀弄枪的,便是喜欢也未必受得住这个苦,便是受得住这个苦,也要遭到父母兄弟,沙场同僚的讽刺挖苦,打压排挤。”
皇后苦笑,“也是。”
“所以皇后娘娘乃人中龙凤,扶摇直上。”
“莫来拍我马屁,我也不是自己要变成今日这般模样的。父亲行武出身,当年兵荒马乱的时候,不过是前朝一个小小校尉,上峰要他去斩杀叛军,他审问之后发现这些人都是从各处抓捕为了凑人头交差的平民,不忍下手。这便因违抗军令要被一并开刀问斩,正遇上起事的皇帝冲散了法场,便至此追随。我母亲在老家食不果腹,这才带了哥哥出来投奔,此中颠沛流离,命悬一线的时分几不胜数,我自记事起就跟在我三哥身边,好在他识文断字,总算没有目不识丁。加上我在军营里女扮男装,端茶递水,父兄运筹帷幄之中,我也耳濡目染。等梁家在京城置了宅子,我那些满腹诗书的舅舅们带着娇滴滴的表姐妹来投奔谋官,我才发现我与其他女子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