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的药奴可不是在药房帮着做事那种,而是毫无人权的以身试药、以身养药,这些药奴大都是从外面捡回来的乞儿,少部分是买回来的,但无论是哪种,都不会有一个好下场就是了。
那淡然不似她这般年纪该有的目光让相烛眯了眯眼,不过几秒,他向后退了一步,笑了两声便收回了拦着名为阿皎的侍女的手,&ldo;既然是三小姐想要这人,就带回去吧。&rdo;
她这一句话,便是戳到了相烛的死穴。
若是简单的为了满足私欲而收几个药奴还不算得什么,但坏就坏在如果让教主知道他私吞了好几个&ldo;品质&rdo;上好的药奴,他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相烛暗暗的咬牙,瞪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思雀,拂袖朝着敞开的大门走去。
&ldo;奉劝一句,三小姐还是少管闲事的好。&rdo;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该说果然是季犹的女儿吗?
听清楚了他话里的气急败坏,思雀嘴唇微勾,心情却好了几分,捂着嘴咳了两声,&ldo;多谢相门主。&rdo;
&ldo;小姐。&rdo;
思雀望去,阿皎站在床前,想要将床上的少年抱起来,但奈何少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那双眼眸中满是戒备,像只被狼群丢下的小狼崽子,龇着牙对任何接近的人都充满了敌意。
书上的任何描写都不及亲眼所见,少年明明有十一岁了,但被相烛囚禁折磨了一年,身形消瘦,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肉,但即便如此,皮肤白嫩,唇红齿白,凤眼如勾,柔软的青丝顺着两颊滑落,妥妥的一个美人胚子。
也无怪乎相烛那般执着的想要得到他了。
思雀又叹了口气,走到床前,伸出手尝试着握住少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尽可能温柔的问,&ldo;你叫什么名字?&rdo;
仿佛过了许久,少年才缓缓转头,与她的目光交接,那双黑眸仿佛被寒冰所凝固,布满了寒冷的雾气,在接触到她毫无作伪的温柔目光时才渐渐散开,那双干裂的红唇轻启,声音沙哑,&ldo;没、没有名字。&rdo;
在他亲生父母将他卖给魔教做药奴时,他就没有了名字,只有作为药奴的编号。
若是只是药奴,待遇实则还是好的,有吃有住,但他偏偏被相烛看上了,而他又不愿委身于相烛,于是被相烛关了起来,不仅要试药,还被他折磨。
撑了这么久,他知道已经是极限了,相烛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他以为……他以为他今天死定了。
手上传来的温暖让他紧绷的大脑有一瞬的停滞。
虽然经常生病,但思雀的手依然是白白嫩嫩的,而她握着的手却布满了伤痕,像是最粗糙的树皮,手臂上也满是青紫的痕迹,她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
后期怼天怼地的反派这时候也只是一个受尽折磨的小可怜罢了。
长大后变态,多数都是因为小时候遭到了非人的虐待,这是每一个反派换汤不换药的发展史。
从记忆里扒拉出反派的名字,思雀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ldo;那以后你就叫兮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兮,关关雎鸠的鸠,好吗?&rdo;
&ldo;跟我走,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rdo;
兮鸠舔了舔干裂的唇,低下头看着被她握住的手,眸中闪过一丝诡谲的红光,半晌,才缓缓点头,&ldo;好。&rdo;
第二章
兮鸠到了思雀所居住的泉如院之后便开始高热不退,好在因为思雀打小身体就不大好,她的院子常年住着几位专为她调理身体的大夫,是以也不用去越朝门看相烛的脸色了。
屋内的烛火渐暗,蜡烛已经只剩下一团不知形状的干凝的烛泪,白色的棉线已经只剩下一小截黑色,外面天色渐渐明亮,微弱的光线在院中一片雾色之中蔓延开来,屋檐砖瓦坠着晶莹的水滴,在微光之中反射着白色的冷光。
思雀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托着下巴看阿皎给昏睡过去的兮鸠喂药,因为思雀平常稍不注意就会有个头疼脑热的,所以阿皎对于喂药这项服务十分熟练,没有浪费半滴药,全给兮鸠灌下去了。
看着那黑色带着点褐色的药汁,思雀就觉得嘴里泛苦,中药特有的味道熏的她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下意识将身上的狐狸毛滚边的披风裹紧了些。
正值早春,魔教又是在山上,外面的雪都没融完,还是有些冷的。
喉咙一阵痒,她又低低的咳了两声。
&ldo;小姐该休息了。&rdo;
在思雀的为数不多清晰的记忆里,阿皎并不多话,是她指哪打哪的,想必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说这么一句话的。
毕竟思雀自从昨天垂死病中惊坐起,急急忙忙就跑到越朝门把人抢回来后,便一直没有休息,看着大夫为兮鸠诊治,让大夫帮忙给兮鸠换了身衣服,简单的擦洗了下身子,又催着阿皎去煎药,不知不觉就是一整夜了。
作为一个称职的侍女,阿皎不会去好奇为何三小姐要带这么个人回来,但她从小便跟在思雀身边,对她这种不爱惜身体的行为还是有些不赞同的。
思雀当然也感觉到身体中涌上的那股疲惫,但她同时脑子里又十分清醒。
这一切太不真实了,但是却又太过真实了。
仿佛一场梦一般,她在病床上闭上了眼睛,却在这里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