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帮死剩下的汉人军官们对顾云章的确是心存埋怨,不过还谈不到&ldo;恨&rdo;的程度;而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们留在缅北,无论是否跟着党国军队走,都是要打仗卖命的,生活的内容不会有变化;再说这里山高林密,哪位单跑出去都是个死,非得抱成一团披荆斩棘,才能在这异国土地上生存下来。
这帮人本事不大,军衔官阶又低,放到南邦那里也算不得什么;况且顾云章连军长都不要了,相形之下他们的损失还不算很大。
这些人就这样开导着自己,极力的糊涂了头脑,梦游似的活下去‐‐非得梦游似的才行,他们的人生已经没法儿再去细想。
顾云章在抵达营地后,就一屁股坐在了一处矮树桩上。
他累的满头满脸冒汗,是虚汗,源源不断的从皮肤里往外渗。用毛巾擦了擦头脸,他低头把手按在大腿上,手心就觉出了腿部肌肉的颤抖。
邵光毅和杜楚夫也是累,不过毕竟年轻许多,一屁股坐在地上,伸长双腿喘一阵子也就罢了。军官们走过来向顾云章敬礼问候了,见他一时没有指示,便又疑疑惑惑的退了下去。
休息片刻后,顾云章依旧是手脚发软,无力起身。自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出言唤道:&ldo;比比。&rdo;
杜楚夫一翻身站起来了:&ldo;啊?军座?&rdo;
顾云章让他给自己拿一副&ldo;舵把筒&rdo;过来。
杜楚夫听了这话,犹豫一下转身离去。而邵光毅抬眼望了顾云章,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却也是没说出什么来。
所谓&ldo;舵把筒&rdo;者,其实就是本地常见的一种竹烟筒,里面填了烟丝同鸦片膏子,吸起来方便一些,不必烟灯烟枪烟盘子摆一片。
顾云章呼哧呼哧的吸了一阵鸦片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精神起来了。
他站起来解开了腰间那捆绑了几日夜的手榴弹子弹带,军匕手枪之类也全部卸下。一身轻松的走在营地中,他健步如飞的检视了士兵们的武器‐‐还好,这边的武器装备还不算差,可以和段提沙那边齐平,只是这帮人走的匆忙,子弹带得不够充足,掷弹筒和榴弹倒是扛来不少。
弹药不足倒也罢了,总还能支撑一段时间,最要命的是粮食不足,至多还能再挺上两三天‐‐如果顿顿都吃干饭的话。
顾云章站在林中一片空地上,仰头看了看太阳。
杜楚夫跟在他身后,感到十分安心,是找到了靠山的感觉。
&ldo;我记得从这儿往西,大概三十里,有个寨子。&rdo;顾云章忽然背对着他开了口:&ldo;去弄点粮食回来。&rdo;
杜楚夫怔了一下:&ldo;我去?&rdo;
顾云章回头看了他一眼,看他愣头愣脑又黑又瘦的,虽说面目清俊,是个黑里俏,可着实不像个能做大事的人。
&ldo;我去。&rdo;他答道。
杜楚夫不傻,也知道自己这边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人才,不怪顾云章要青睐段提沙。
&ldo;我也能去的……&rdo;他喃喃说道:&ldo;我很认路。&rdo;
顾云章沉默片刻,后来答道:&ldo;这一带土地是提沙走熟了的,咱们出来了这些天,你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动作?&rdo;
杜楚夫没话讲了,十分羞惭的低了头。
顾云章无声的叹了口气,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ldo;我带一百人走,余下的留在这里看守营地。这个地方很偏,提沙一时半会儿未必能找过来,我也不会走很久,你们这几天应该还是安全的。&rdo;
杜楚夫垂了脑袋,轻声咕哝道:&ldo;军座,我太没用了。如果换做是段提沙的话,他一定不会让你亲自出马。&rdo;
顾云章转过身来,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ldo;比比,不要和提沙比。我身体还好,只要不死,总能再打上十年。十年之后,你也长大了……&rdo;
他没说完,最后只是笑了一下;而杜楚夫翻着大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把头低回去,两只手就紧紧抓住了长裤两侧。
顾云章深信段提沙那猴子以后是要成人物的‐‐那小子生就一副贵人相貌,瞧着就不是个小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