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章是个能忍痛的,可也早就觉着右侧大腿疼的异常:&ldo;骨头断了?&rdo;
李宝泉后退一步,自己用手在大腿根处比量了一下:&ldo;好悬啊,腿骨断了我还能接,万一再往上一点摔碎了胯骨,那可就完蛋了!&rdo;
李宝泉这次乔装出来,是去大县城购买药品的;而眼下身处的这间民房,本质上也是马师在外的一处联络站。顾云章昏迷了大半天,如今喝了一碗热面汤,吃了五个馒头,才觉着浑身的血脉又渐渐活络起来。李宝泉问他为何会摔到冰面上,他如实答了,李宝泉便赞叹不已,感觉顾云章有勇有谋,果然名不虚传。
及至到了入夜时分,李宝泉和一名同伴将顾云章用门板抬出房去,直挺挺的摆在了一辆大骡车上,身上又加盖了层层干糙,堆的老高。李宝泉将两大箱药品也藏进糙堆里去了,而后就一甩鞭子,驱赶那骡子开步走。
骡车走了足足一宿。
年初的二月天,比那年末的腊月还冷。顾云章虽然头上扣了皮帽子,身上搭了一床破棉被,可也就是勉强维持着没有活活冻死。李宝泉为了躲避夜间巡逻队,一味的抄小道,那骡车行过崎岖土路,车轮子每次一颠,他便疼的心房一颤;那种痛苦真是无可言喻。至于车外是个什么环境,他被埋在稻糙之下,也是一丝一毫都看不到。
后来他就冻的有些神思恍惚了,本是冷到寒彻心肺的,如今周身却又渐渐生出了暖意。他心里还有点明白,知道自己这是要不行了,急的想要呼救,可是声音堵在喉咙里,却是发不出来。
正在焦急绝望的时候,他眼前忽然隐隐亮堂起来,李宝泉将骡车停好,而后跳下来跑到后方,胡乱的将稻糙一捧一捧的抱下来,口中大声喊道:&ldo;顾师长,到啦!&rdo;
顾云章咬紧牙关睁大眼睛‐‐方才那阵子只要他略有松懈,现在可能就已经长睡过去了。他是尽可能的紧绷了神经,撑着不死。
这回李宝泉找来了担架。顾云章被他拖下车时,右腿在车帮上磕了一下,也觉不出疼来。此刻正是凌晨,太阳还未升起,只在天边透出一层淡淡的光明。顾云章仰脸看着李宝泉,发现他那眉毛睫毛、包括下巴那里一片胡茬,都结了厚厚一层白霜,显然也是冻的要死要活。这让他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感觉自己并不是独自受苦,旁人也陪着呢。
李宝泉不知道顾云章正在拿自己的惨相找平衡,他只是忙忙碌碌的带人把顾云章抬进院门,送入一间暖融融的屋内。顾云章这时候转动眼珠打量了四周,同时舔了舔嘴唇,哆嗦着出声问道:&ldo;这是哪里?&rdo;
李宝泉打了两个大喷嚏:&ldo;这是我们马师长的住处,现在太早,师长还没起床,你先在这儿暖和暖和,我这就上厨房去,给你要点热姜汤回来喝。&rdo;
第35章进入青县
马文化师长,因为日伪军都常年不肯过来同他亲近,所以天长日久,也就渐渐松懈下来。顾云章仰面朝天的躺在炕上,先是想等他醒来后做一番详谈,哪知等了许久,马师长就是不醒。
顾云章煎熬了一夜,又是那冷,又是那疼,如今总算进了暖和屋子,肚里也有了食物,真像掉进福窝里似的。他料想马师长不会杀害自己,神经便不那样紧绷;在暖炕上躺的久了,竟也不由自主的瞌睡了过去。
再说这马师长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打着大哈欠起了床。李宝泉一直在外间屋子里候着,听见动静后就掀门帘子探头进来,满脸是笑的吐出两个字:&ldo;报告。&rdo;
这李宝泉是马师长手下第一得用之人,关系亲厚,故而马师长也不同他客气,张口便道:&ldo;你滚回来了?&rdo;
李宝泉全身进屋,先敬了个军礼,而后就欣然自得的说道:&ldo;师座,我把顾云章给捡回来了。&rdo;
马师长立刻直起腰,大惊问道:&ldo;什么?&rdo;
李宝泉笑道:&ldo;顾师长不是让日本人给逮去了么?结果他半路上跳火车了!&rdo;
眼见马师长直眉瞪眼的望了自己,他便继续指手画脚的讲述道:&ldo;好家伙,那铁道都是在铺在高地上的,他往下这么一跳,直接滚到山下河里去了。这给他摔的啊……腿都折了!正好我赶着大车从对岸走,一眼看见河面上有人,就琢磨着过去瞧瞧情况。嗨,我这么一看啊,发现这人很面熟,正像那个把师长你灌到桌子底下的顾‐‐&rdo;
马师长感觉往事不堪回首,所以不等他说完就一摆手:&ldo;别那么多废话,后来呢?&rdo;
李宝泉绘声绘色道:&ldo;可是,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也不敢确定不是?后来啊,我就仔细的看他,我是看啊看……&rdo;
马师长又一挥手:&ldo;屁话太多,讲重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