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阮樱樱却是最不耐烦学这些的,徐氏与她说,她也多是左耳进右耳出。在她想来,爹爹必会给她挑选品行皆优的良人,娘亲也会给她挑选得用的管事嬷嬷,只要这两样过了关,她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学这些呢?
徐氏是看着这个女儿长大的,见她这模样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心下多少有些不悦,只面上仍旧温温,说她两句:“娘也是为你好,这才与你说这些,不过是盼着你别走娘当初走过的歪路罢了娘是过来人,当初也是走了不少歪路,吃了不少苦头。”
徐氏是乡野出门,小时只是个乡下土丫头,虽然因着徐家后来发了家,她也跟着读书习字,可许多事都只是半懂不懂,当年初嫁入阮家时,她是真的举步维艰——阮清绮生母林氏虽只是个庶女,但到底是国公府出身又是阮修竹的原配发妻,哪怕她已经死了,哪怕她早就遭了阮修竹的厌弃,她也似一座沉甸甸的高山压在徐氏身上,压得徐氏这个继室差点抬不起头。
徐氏什么都不懂,初来乍到便要面对那般的艰难局势——阮家院里上下多是林氏的人,胆大包天的老奴就爱拿着林氏当初设下的规矩说事,时不时的就有安国公那边的人借着来瞧外孙外孙女上门来给她脸色看,出门交际时总有人因为瞧不起她出身仪态而冷嘲热讽。
徐氏一开始只能忍着,看着,学着,甚至不能与阮修竹抱怨——阮修竹本就只是看着长姐的面上,想着找个能打理后院、真心照顾阮樱樱的女人才会娶了她,她自然不能够给阮修竹添乱。
所以,徐氏一开始只能忍着,看着,学着,慢慢的积攒经验,一直等到她觉着自己掌握的差不错了才出手,先是培植拉拔自己的忠仆,再是将院子里的那些老人旧人一个个的换了,接着又借阮樱樱得到阮修竹的信任,继而讨好继子、冷淡继女,调整与安国公府上的关系。随着阮修竹步步高升,她在京中夫人交际时也渐渐的有了底气,局面终于一点点的好起来
哪怕如此,徐氏这一路过来也是出了许多错漏,丢了不少脸,如今想起来,都觉面上难堪。她是真心为阮樱樱着想,这才想着在阮樱樱出嫁前与她说这些——有些事,出嫁前不学着,等出门嫁了人,自有别人教她,到时候就要付出千百倍的辛酸苦辣。
然而,阮樱樱听了这话却只是笑,抱着徐氏的胳膊,细声与她撒娇:“我知道娘是为我好。可,我不怕的——我和娘你当初又不一样我还有爹爹和大哥哥呢,他们肯定会护着我,不会叫人吃苦的”
说着说着,阮樱樱唇角翘起,语声微扬,声调轻盈的像极了枝头的黄鹂鸟。
徐氏闻言却好似被针戳了一下,有些不自在起来:是了,阮樱樱是相府里娇养出来的千金闺秀,有阮修竹和阮行止给她撑腰,哪里是她一个乡野小户出身的可以比的?
徐氏自嘲一笑,多少有些心灰了,抬手抚了抚阮樱樱的发髻,便将那些教训的话都给咽了回去,只是笑叹道:“罢了,既你不想学,那便不学罢。”
阮樱樱闻言不由十分欢喜,歪在徐氏的怀里使劲的撒娇,软软的道:“易国公府上的六姑娘约我出去呢,娘”
她的话没说完,可那声调拖得长长的,甜的仿佛能流出蜜来。
都说动极思静,徐氏一昧的拘着阮樱樱学中馈,她自然是不喜欢的;偏偏阮家父子两个,一个忙着前朝之事,一个瞒着准备春闱,自然也没了空暇,也都不似以往那般可以时时的陪着她,宠着她。这般一来,阮樱樱难免觉着家中无趣,恰好得了易尔蓉相邀,她自然起了意,趁机拉着徐氏好一阵儿的歪缠求恳。
只是,易国公乃是燕王母家,易国公府上的六姑娘也就是燕王的表妹,徐氏听着自然也就起了警觉:“易国公府的六姑娘?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阮樱樱嘟嘟嘴,娇声道:“就是赏花宴那回。她人很好的,也很照顾我,我们也是早说好了要一起出门玩的。”
徐氏顿了顿,迟疑着道:“要不还是下回吧你父亲特意叮咛了我,说如今‘燕王归京,吏部又要京察,朝中如今正多事’,他让我看着你,不要出门。”
阮樱樱小小声的道:“我们就是去慈恩寺烧个香,寺庙最是清净不过,便是外头有什么事也扯不到寺庙里来。”
因着当初阮修竹未告诉徐氏燕王再慈恩寺小住之事,更不曾提起阮樱樱与燕王之事,徐氏也不知其中玄机,听着阮樱樱这话,难免有些动摇。
阮樱樱又拉着徐氏的胳膊使劲儿的撒娇:“娘,娘,就叫我去一趟嘛。大哥哥马上就要春闱了,我这时候过去,正好也能替他烧个香,叫佛祖保佑他一切顺利。嗯,到时候再给你和爹爹求两个平安符”
徐氏被她逗乐了,拿手在她额上点了点,失笑:“你这丫头!就会临时抱佛脚!”
笑过后,徐氏又叹气,端出为难模样,犹豫着道:“其实,你连着在宫里受了两回罪,我原也是想带你去慈恩寺烧个香,去去霉气,你这会儿想着要去礼佛散心自然也不是坏事。只是你爹爹那里”
阮樱樱立马举手发誓,认真的道:“娘你放心,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要是爹爹怪罪下来,我自己担着。”
徐氏就等着这话撇清干系,闻言心下一宽,面上却叹气:“你啊都是大姑娘了,还这样的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