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是极好的消息——毕竟,阮樱樱和阮修竹的事情才过去不久,京里不知多少人在看阮家笑话,阮樱樱早些认祖归宗也能早些摆脱这些。可是,看着阮行止这般强硬决然的撇开她,看着他一点点的扯回袖子,阮樱樱越发不敢松手,泪汪汪的看着人:“哥哥不想管我了吗?”
她泪眼汪汪,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在这些日子里已瘦了许多,下颔尖尖的,尤显得模样可怜。
若是以往,阮行止见此情景,必是要心生怜惜,温言宽慰——毕竟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这么些年下来,对她的宠爱与维护几乎成了本能。然而,这一次,阮行止却闭了闭眼,转开了头,沉声道:“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哥哥了。”
如今想来,他以往对着阮樱樱千般怜爱,自诩好兄长,实是可笑——他这般辜负生母遗愿,连自己嫡亲的妹妹都没照顾好的人哪有资格再在人前做别人的好兄长?更何况,若是论及血缘,阮樱樱与他本就没什么关系,待得阮樱樱认祖归宗便连最后一层名份上的关系都要断了。
闻言,阮樱樱不敢置信的看着阮行止,几乎要尖叫出来:“哥哥!”
阮行止那张苍白的脸却是冷肃的:“够了,这是坤元宫,你冷静些。”
就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阮樱樱身子晃了晃,仿佛马上就要晕过去。
阮行止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侧过头,没再去看她。
阮清绮就坐在上首,本还对着这对这两人间的互动有些兴趣,看过后却只觉兴味索然,也不想再说话。所以,她抿了抿唇,轻轻的嗤了一声,便道:“行了,我本也是想着在你们离京前最后再见一面。如今人也见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就这样吧。”
说着,便要唤人送这几人出去。
眼见着阮清绮要赶人,阮修竹终于坐不住了。他没再端着那虚伪的慈父面庞,冷声道:“娘娘!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阮家败落’,难道娘娘你就不姓阮,就不是阮家人?阮家败落至此,难道娘娘真就能置身事外?”
“适才,我与你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出自真心。你如今是皇后,深受圣宠,可这都长久不了。旁的不提,陆太后当年不也是皇后之尊,三千宠爱在一身,何其风光?可陆太后如今又是如何境况?”
“娘娘,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何必非要在这时候耍小孩子脾气,揪着那点儿已经过去的事情不放?”阮修竹神色冷峻,目光灼灼,显然是还没完全放弃说服阮清绮的打算,接着往下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求娘娘你不记恨家里,但也不能真就被情绪蒙住双眼,只顾着一时之快,不顾日后长远利益”
说真的,阮清绮现下是真的想要伸手去打阮修竹的脸——说他厚颜无耻,他居然还真就厚颜无耻到了这地步。阮行止固然恶心,可他多多少少也是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至少是比阮修竹要好些。
想到就做,虽然阮清绮没有直接伸手去打人脸,但她却伸手端起茶盏,直接将盏中的水往阮修竹脸上泼去。
阮修竹正滔滔不绝的说着话,想要说服阮清绮放下旧怨,联手合作。他素来自恃身份,在子女面前总是十分威严,便是如今落到这般地步,他心里也存着一丝为人父的傲慢,觉着他毕竟是阮清绮的生父,生恩养恩都在这里,国朝以孝治天下,哪怕阮清绮是皇后之尊也不能对他无礼,也该孝顺他的。
所以,阮修竹竟还真就没有防备,直接便被阮清绮泼了一脸的茶水。茶水并不烫,泼到脸上时倒也没有太大的疼痛,可这样的难堪以及羞辱却是真真切切的。
尤其是,这样的羞辱居然来自于自己以往最瞧不起、最厌恶的女儿。
更加的令人难以接受,难以忍受。
阮修竹的脸仿佛僵住了,一时忘了反应,只目瞪口呆的看着才泼了他一脸茶水的阮清绮。
与此同时,只见他脸上涨红,眉睫皆湿,茶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往下滴,滴滴答答的落下,不觉间便打湿了他的衣襟。
第118章分崩离析
不仅阮修竹,殿中所有人都没想到阮清绮这好好说着话的竟能一下子翻脸,直接抬手泼人一脸茶水。
而且,她泼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一时间,满殿寂然,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转目看着阮清绮。
然而,阮清绮的脸上却还带着不以为意的笑。
她显然是不想再纠缠下去,说起话来也直接了许多,直言道:“我是听说你们马上就要走了,想着你们离京回乡之后,我们也不会有再见之日,这才求了陛下,想着是要见上最后一面。”
“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你们留了面子,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就当是最后好好收个尾。原本,我是想着父亲为官多年,最通人情世故,必是能够明白我的意思谁知,父亲年纪大了,竟也糊涂了,这事上竟还不如兄长想得明白——那,我也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了,省得又惹父亲误会。”
阮清绮这话就差没指着阮修竹的鼻子骂他:你这老糊涂,别给脸不要脸了。
也正因此,阮修竹恼羞成怒,甚至都顾不上伸手去擦自己脸上的茶水。他顶着那张有些狼狈、有些难堪的脸容,眼里好似烧着火,正对阮清绮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的反问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