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来萧啟自己都不信,今上想要牵制的人根本就不是萧敬。如果不出他所料,今上对于萧敬根本没有绝对的敌意,甚至还很欣赏。如果不是萧敬的身世败露,今上肯定会对他委以重任,悉心教导。早先战事胜负未定之时或许还有杀之而后快的冲动,如今战局已定,今上心里早已起了变化。再说了,萧敬到底还是张家人。
张掾也不知道所谓下策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萧啟不欲让他知晓,便只是聊了几句军中之事就离开了。他最近的时间紧得很,一面要想办法在太子面前战败得不露痕迹,一边还要想办法讨好秦遥夜,能够抽出空来关心一下萧啟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张掾一走,萧啟就去了顾容的营帐。因为前些时日的事情,顾容自己搬了出去,不愿意与他同居一帐之内了。他进去以后二话没说,直接把人按到了床上。
顾容被萧啟的动作惊得一时忘了反抗,居然就那么由着他继续了。萧啟的脸上带着冷意,可是他的手却带着暖意。顾容盯着他的眉眼,看得呆了,手却无意识地去脱萧啟的衣服。
萧啟嫌顾容动作慢,干脆自己动手脱了。他死死地盯着顾容,好似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了。他轻轻地吻着顾容,从额头到眼角,从眼角到脸颊,从脸颊到唇角,最后咬住了他的唇。接着,他一把扯开了顾容的衣裳。胸膛的起伏全部映入了萧啟的眼中,他能感觉到这是活的顾容。
萧啟迫不及待地抱住了顾容,他喜欢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他喜欢这种与顾容黏在一起的感觉。接着,他的吻一点点地落在了顾容的肩头、胸口,这时候他才终于笑了。
一番□□过后,萧啟静静地拥着顾容,眼神却是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刚才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一时冲动就这么做了。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悲壮之感来完成这场情事的,他总觉得,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没过多久,顾容醒了。他很高兴,因为萧啟终于退让了一步,终于知道要主动争取了。可是,他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看见萧啟冷着张脸走下床,取下了壁上挂着的一把剑,对准了他,道:&ldo;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离开这里。&rdo;
担心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顾容全身颤抖,死死地盯住萧啟,道:&ldo;这一次,你又要我走。下一次,你又要用什么借口让我走?&rdo;
萧啟逼着自己不要心软,回道:&ldo;你还是回南方吧,今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rdo;
顾容哈哈大笑,道:&ldo;萧啟,你就是这么自私,总是觉得你做的决定就是最好的,就是为我好。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就算是为你死了,也是心甘情愿,你把我推开,是把我当成了那些没用的女人了吗?&rdo;
萧啟一步步走进顾容,剑尖不再晃动,他道:&ldo;那你,是选择死在我手里了?&rdo;
顾容看了他一眼,接着低下了头,道:&ldo;麻烦你对萧敬说句话,说我顾容这辈子不后悔认识他这个兄弟,希望他真能为天下开太平,为万民谋福祉。&rdo;
顾容的话类似临终之言,萧啟听得心惊,可他又觉得自己能够保证不伤了他,便又放心了几分。
&ldo;好的,我会为你传达的。&rdo;他低头说道。可是,停了一下以后,他又抬头问道:&ldo;那……对我呢?&rdo;
顾容没有理他,接着道:&ldo;你对武英说,这辈子我没能为她找个好夫婿,是我误了她,我当初就不该让梁述去西塞。&rdo;
萧啟听得心中又是一惊,他知道,顾容这是一心赴死了。他赶忙扔开了剑,坐到床边,抱住了顾容,慌慌张张地道:&ldo;你别说了,我不让你走了,我不让你走了……&rdo;
可是,顾容又接着说道:&ldo;至于你,我无话可说,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rdo;
萧啟赶紧去看顾容的脸色,却发现他的唇角渗出了黑色的血,他向顾容问道:&ldo;解药呢?解药在哪儿?&rdo;
顾容笑了,凑到萧啟耳边,道:&ldo;当初慕容忱就是被这药毒死的,哪有什么解药?我就要死了,你这下再也推不开我了,再也推不开了……&rdo;
萧啟捧着顾容的脸,接着又抱住他,生怕他摔着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整张脸上都是泪水,他没想过这种噩梦会再次上演。他只是想要逼顾容走,压根没想过要他死。可是,他偏偏趁自己不注意吃下了毒药。
他给顾容盖好被子,对这帐外大喊了一声:&ldo;快叫军医!&rdo;
军医慌慌张张地来了,可是那时候顾容已经彻底昏迷了。军医对着萧啟期待的眼神,最终也是摇了摇头,叹道:&ldo;此毒实在无解,萧将军还是替他安排好后事吧。&rdo;
萧啟怎么也不信,他拉着军医央求道:&ldo;麻烦你帮他续续命,他还小啊!&rdo;
军中人也都知道顾容就是顾春朝,对他也是十分敬仰,可是生死有命,阎王爷要定的人哪里夺得回来。军医只好安抚了萧啟一番,又道:&ldo;萧将军,中了这毒本就是苦,多捱一日就多一份苦。你若是真为他好,就别管他了。&rdo;
萧啟神志不清地趴回顾容床边,看着他变成青黑色的面庞,忍不住又落下了泪来。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萧啟是真的伤心至极了。他恨自己怎么没有仔细盯住顾容,怎么非要逼他走,怎么就是姓萧。
他让那军医走了,自那年慕容忱死在他面前以后,他就知道,有些命是求不回来的。他再怎么为难军医,该走的人也是没办法救的。他能做的,不过是陪在顾容身边,让他走得没那么孤单。
他可以向太子交差了,也可以向今上交差了,就是不能向顾容和自己交差了。人这辈子,只能跳进一个坑里,要么是重情重义,要么是家国天下,二者果真不可兼得。他选了家国天下,就注定会失去顾容,而选了顾容,就注定要丢了家国天下。可是他太贪心,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到让二者处于平衡状态。结果呢?顾容替他做了选择,谁让自己从一开始就丢过顾容呢?
他抓着顾容的手,捏得紧了怕他疼,捏得松了又怕他感觉不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捏着,然后想办法给他一点温暖。顾容未必真的想死,他其实是想气自己,萧啟常常这样去幻想。可是,事实哪是幻想可以改变的。
第二日凌晨,慕容忱死前的那些症状全都在顾容身上发生了,萧啟只能傻傻地看着,呆呆地抱着。他只能看着顾容面容狰狞地忍受着毒发带来的痛苦和挣扎,然后看着他再不复当年的光华,成为了一具僵硬的尸体。
萧啟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哪怕是当初差点在西塞没了命,他也没有这么害怕过。可是,顾容死了,他怕了。这可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不会背叛他、不会害他的人了,然而这个人却因为自己永远地走了。
张掾得知顾容中毒的消息后一直很疑惑,这个人为何能够使得萧啟这般伤心。如今又得知顾容已经去世了,便也打算进来看一看。结果,他看到的是抱着顾容一脸茫然的萧啟,而顾容已经变得难以认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