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既然如此,你便回去吧。我既已出来,哪还有回去的道理。&rdo;
张掾回京中后便知道萧敬在东边,如今她又执意不肯回京,他也明白了,便道:&ldo;你是去寻那萧敬,对吧?&rdo;
秦遥夜不欲隐瞒,点点头,笑道:&ldo;你只猜中了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你或许会觉得大逆不道。我秦遥夜,一介弱女子,我想要做一个能主宰自己人生的人,而不是事事从父,从夫,从子。&rdo;
张掾听罢,心中突地亮了,像一盏从未点燃的灯突然因着际遇亮了。他从来都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从未想到,她居然有胆量、有魄力说出这种话来。就凭着这一点,他也能始终对她怀有情意。
&ldo;你想要拥有的,我未必不能满足你,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rdo;
秦遥夜摇头,转过身来,望着远处锁住了青山的薄雾,道:&ldo;越是远处,越可以肆无忌惮;越是近处,越得收敛脾性。你随军戍边三年,该比我还要明白这道理。&rdo;
张掾知道自己定是劝不回这人了,只好苦笑一声,轻轻说道:&ldo;遥夜,若有一日你想要回来,我张掾纵然为千军万马所阻挡,也会走向你。你要知道,你还有退路……&rdo;未尽的,是张掾心中的那句‐‐&ldo;而我,除了你,全无退路。&rdo;
秦遥夜向来不知道张掾对自己怀有怎样的心思,这日一说开,她便觉得自己已欠了他好几分,这辈子怕是难以还清了。她未尝不被他的话语所打动,可是,她已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哪还有半路退却的道理。
&ldo;张掾,别把自己陷进泥沼里,我秦遥夜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没必要记挂着。天下大事,总归是你张家人的,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do;
言罢,她回到了马车上,让那车夫快些走。车夫依旧懒懒地应了一声,马车的行进却比先前要快了。
张掾在后面看着那疾驰的马车,看着远处见不着尽头的一片灰蒙蒙的天空,看着那似轻烟一般的薄雾,两行热泪溢出了眼眶。若非喜欢,他当初不会求娶。若非喜欢,他何必捉弄她,让她去寻那劳什子奇人。若非喜欢,又怎会一去西塞三年,想让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若非喜欢,如今又怎会明明可以带着人就走,却还是亲眼见着她离开。
他站在原地好久都未动弹,他怕这一转身,便是再不相逢,再不相知。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划过一只孤飞雁,叫声凄厉,迫得他抬起头来。他与那雁惺惺惜惺惺,他们都找不着归处,亦找不到俦侣。他终于低下头来转了个身,面色极不好地上了马,由着马慢悠悠地走着。
他知道,他今日放她走了,便是由着她和那萧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至于他,不过是过客罢了。
另一边,走远了的秦遥夜竟也有了一丝不舍。比起萧敬几年前的许诺,张掾今日所言确实更能打动她。可是,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萧敬待她,正如她待萧敬,这其中哪能容得下另一个人。
想着想着,她便期待起了不久后与萧敬的相遇。她并没有告知萧敬她要来的事,可是好歹京中动静闹得这么大,他也该风闻一二了。她倒也不想怀疑萧敬,只是这事当真有点奇怪。说好要来迎她的人,如今好似冬眠的动物般没了声息,令她怎么也有些捉摸不定。
不过,她的这种念头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一天后她又一次听到了马蹄声。与前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的马蹄声是从马车前方不远处传来的。
她狠狠吞了几口口水,整个身子颤抖着,有点窃喜,有点不知所措,继而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掀开了帘子。果然,帘外有一行人。为首的那个,沉稳而有气魄,一双如鹰眼般的眸子直直地朝她看过来,令她顿时红了面颊。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走到马车前方,笑问道:&ldo;可是萧敬来了?&rdo;
那人亦是一笑,下了马,走到她面前,把她细细端详了好久,才道:&ldo;不是萧敬,还能是谁?&rdo;
秦遥夜低声笑了,半抬着眸子瞧了他一眼,道:&ldo;三年不见,我怕错认了你,你倒来怪我?&rdo;
萧敬也不恼她有了脾气,直接拉过她的手,道:&ldo;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见海!&rdo;
秦遥夜自然由着他,同他上了一匹马,往那传说中有山有海的地方去了。她觉得,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端看萧敬今日的态度,她便知道,这人待自己从无二心。
到了越蒙山山脚下,她随着萧敬进了一座宅院。那里面住着萧敬口中说的祖父和萧家的一位老人,她想去拜会一番,萧敬却道:&ldo;他二人向来喜静,咱们就别去打扰了,等会咱们还要去看海。见他们的事,往后再说。&rdo;
秦遥夜初来乍到,自然也不知道此话的真假,只以为萧敬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她在一处。可是在往后的岁月中她才明白,她的到来并不是那么受人欢迎。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日病了,估计会更得有点慢。
第22章离人怎堪杨柳枝
回到目下的汝阴侯府,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一众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些微闪烁的灯火也摇摇晃晃地灭了。府中人等皆打着呵欠,捶着腰身往住处归去了。汝阴侯世子,如今的宣威将军的大婚之夜也就这样临近尾声了。
夜里一个人影闯进了沉香苑顾容的卧房内,那身影像暗夜里爬行的蛇,时刻不忘吐出蛇信子。只见那身影走到顾容面前,道:&ldo;你就甘心这样?他可会像对我那样来对你!&rdo;原来,这人却是清和。
顾容抬眼望了她一下,冷笑一声,不屑道:&ldo;纵然如此,我也不会落得你这般,我信他!&rdo;
清和见挑拨无果,便有些气愤,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从鼻尖呼出的气息也变得闷闷的、重重的。她在原地走了几步,又退回去,继而直直地看着顾容,道:&ldo;你不想他回到这里吗?&rdo;
顾容怎么不想,不过他知道,那个人纵使对他还有情,也是不会再回到这里的了。沉香苑就是一个被废弃的院子,从里到外都是故旧的气息,与其用来怀念,萧啟大概更愿意这一切从未存在过。他已在朝为官,虽说身不由己,可多多少少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顾容,不过是一个在萧啟生命里惊起了一阵风浪的小人物,如何也牵累不了性命。两相权衡之下,孰重孰轻,萧啟自然有自己的计较。
&ldo;走了的人,便是走了,你还望他回来做什么。&rdo;
清和自然听出了顾容话里的怨气,脸上一喜,道:&ldo;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他回来,你可愿意听听?&rdo;
顾容心上嗤笑一声,脸上却是不显,好奇道:&ldo;哦?什么法子?&rdo;
清和见他上钩,便道:&ldo;明晚咱们在这沉香苑里放一把火,火势大了,他能不来吗?&rdo;
顾容眼神一凛,看着清和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知道,这个人心里在打的坏主意,绝对不是为了让萧啟回到这沉香苑。可是,他又很想试一试,他还想知道对于萧啟而言自己到底算个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同他到老的萧啟,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