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打门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明明穿着宝蓝色的衣裳,却像是裹着一身黑布,把他整个儿没进了黑幕里。可待到他走至萧夫人面前时,他又像是一轮明月般照亮了半暗的屋子。他瞧来四十多岁的模样,留了胡须,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凑成了一张老成却又洒脱的脸。
萧钦见着来人,慌忙起身,行了个礼,道:&ldo;叔叔安好,不知此行是为何事?&rdo;
萧夫人紧跟着也行了礼,虽然没有任何言语,却是面带愧色。
那被称为叔叔的人便是萧钰的父亲‐‐萧瑾。他并没有搭理萧钦和萧夫人,而是来到萧啟面前,仔细地看了又看,说:&ldo;这便是你们的儿子?少了点果断,成器之路多磨折啊!&rdo;
说罢也不等萧钦夫妇回话,又接着道:&ldo;你方才欲说之事,我是不会同意的。&rdo;
萧夫人一时不解,道:&ldo;难道叔叔宁愿让他进宫做太子伴读吗?&rdo;
他看也不看萧夫人一眼,只是说:&ldo;你那点心思,难道还想逃过我的眼?&rdo;说着他又瞥了眼萧啟,示意萧钦让萧啟先回去。
等到萧啟离开后,萧瑾才道:&ldo;你夫人的心思,你当比我更清楚,但你没有完全顺着她的道理。你的心思我也很清楚,但你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交代你的。&rdo;
&ldo;父亲说过,整个侯府都要为了叔叔随时待命。可侄儿如今,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何意?&rdo;
&ldo;你二人虽各有所图,但还是信得过的。如今说了,便是事关重大,只担心你们承受不来。&rdo;
萧夫人略一思索,继而面色凝重,道:&ldo;可是与成王有关?&rdo;这并非是她所想,而是她父亲猜测的。当年汝阴侯全身而退,而成王却服毒自杀,其中纠葛哪怕是亲身经历过的人也很难看得明白。据传闻,当年汝阴侯已被下狱,即将处死,而成王也即将被贬为庶人。可后来,因为成王畏罪自杀,汝阴侯得以被释放。若说这成王与汝阴侯府当真了无瓜葛了,那可没几个人会相信。
萧瑾瞥了她一眼,继而点点头,说:&ldo;正是。当年成王自请认罪之后,尚有一房妾室为他生下了儿子。当年的汝阴侯念及成王救命之恩,将此子认作己子,抚养长大。&rdo;
萧钦已料到那人是谁,可还是悄声问道:&ldo;那人,是谁?&rdo;
萧瑾却嗤笑一声,道:&ldo;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该知道,阿慎……不能进宫。&rdo;
在那叔侄二人商量对策之时,萧夫人眼前忽而出现了一座本该忘却了的园子,园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含羞的少女,一个是多情的少年。然而,不过一刻,那少女就悲痛地哭泣起来了,还说:&ldo;我父亲嫌弃你们家门楣低,打算毁了婚约。&rdo;那少年如同被定住般站在原地,想了好久,才说:&ldo;如此说来,我只能负了你了……&rdo;
一时间,萧夫人脸上就多了两行清泪,她怨过,她恨过,却绝没有想过会在这一天明了了当年的缘由。当年的少年并非要负她,而是种种牵绊令他脱不开身。他身上的秘密,真像是一把未开刃的匕首,割得她生疼却又没有见血。
她想,她有千百个理由,千百个借口,去见他了。
于萧钦而言,便是很难接受那个令他膈应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有着这般复杂的身份。难道,将来还要听命于他吗?他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萧瑾把这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有些不屑地笑了笑,说:&ldo;倒也不是想用身份压你们,我们也从未想过要恢复身份,我们,只想活着。此行,只是想提醒你们注意分寸,别为了一己之私欲葬送了整个汝阴侯府。&rdo;
这话一出,萧钦夫妇恍然惊醒,梦里所有化作了一团青烟,有的随了上乘,有的随了下乘。可有些青烟难免会掠过人前,迷了梦中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