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能逃出去吗?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就在这座举世无双的都城中,一位帝国宰相刚刚曝尸街头,何况他们这两个卷入是非漩涡中的普通人。再也无法否认,大唐的荣光早已褪色,所有的繁华与荣耀都成梦的残片。身为今天的大唐子民,留给他们再三品味的只有飘渺的回忆、离乱的现实。
上达君王,下至黎民,每一个人都在盛世与乱世的夹缝中艰难生存着。来长安才不过几日,裴玄静已经深深地体会到这种举步维艰的困顿。
裴玄静轻轻叹息:&ldo;反正我只要遇到你就没好事。&rdo;
&ldo;会不会咱们俩八字相冲?&rdo;
&ldo;八字?&rdo;
崔淼说:&ldo;真的,我想……&rdo;
&ldo;嘘!别出声!&rdo;裴玄静突道,&ldo;有人来了。&rdo;她往屋子的角落里一猫,随手从杂物堆中又摸了根木头出来,心知未必管用,总能壮个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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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的脸上蒙了块黑纱,只露出两只眼睛。身量纤细挺拔,裴玄静一眼便认出,正是白天在聂隐娘之后进屋的那个人。那人提起手中的一盏小油灯,见裴玄静蜷缩在角落里,冷笑道:&ldo;把手里的棍子扔了吧,我是来放你们走的。&rdo;
&ldo;你放我们走?&rdo;裴玄静很意外。
&ldo;少废话!&rdo;那人不耐烦道,&ldo;想活着出去就听我的。&rdo;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来,三两下便捅开了窖井盖上挂的铜锁,又费力地去挪铁盖。裴玄静伸手帮忙,那人斥道:&ldo;你闪一边去。&rdo;却朝着井下喊,&ldo;喂,下面的使劲顶一顶啊!&rdo;
裴玄静只好退到一边,眼睁睁看着窖井上下两人一起努力,终于把个厚实无比的浑圆铸铁盖滚到旁边。已经能看见崔淼的头顶了,突然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直指裴玄静的咽喉道:&ldo;你也下去!&rdo;
崔淼探头出来:&ldo;怎么回事?&rdo;
那人急道:&ldo;哎呀,窖井下面有暗道,我可以领你们出去。地面上走不得,要是被发现就完了!&rdo;
&ldo;行,听你的。&rdo;裴玄静抢步上前,站到了井盖边。
崔淼仰起头来看她,原本漂亮干净的面孔上黑一道灰一道,污垢之下的脸色十分苍白。
他盯着她,轻声说:&ldo;你也下来,万一……咱们可都别想逃了。&rdo;
&ldo;那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下面。&rdo;裴玄静朝身后那人扫了一眼,故意大声说,&ldo;要死就一起死吧。你受我连累,我不愿贪生独活。&rdo;
崔淼愣住了。裴玄静说:&ldo;你让一让啊,堵在那里我怎么下去。&rdo;
崔淼忙朝下爬了几步,招呼道:&ldo;你下来吧,小心点,井壁上有凹坑,一步步踩扎实了。&rdo;
她依言一步一步向下爬,井壁十分潮湿,突然脚底踩空,整个人向下滑去。还没等裴玄静尖叫出来,崔淼从井壁一侧伸出双臂牢牢地抱住了她。
两人一块儿倒在井壁旁的坑道里。在漆黑一片中,裴玄静感到脸上撩过细微的风动,猛然意识到这是崔淼的呼吸。她惊起,挣脱了崔淼的怀抱。
&ldo;你不会水吧?&rdo;他问。
裴玄静探头往下一看,黝黑的水面上倒映着井口映入的微光。摇摇曳曳,还伴随着哗哗的水声。
&ldo;下面水深得很,而且流速很快,要是跌进去,肯定没命了。&rdo;
&ldo;这究竟是什么地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