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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2页）

&ldo;好像是下雨了。&rdo;崔淼轻声说。

再没有人说话。不约而同地，他们回想起初遇的那个夜晚，似乎昨日再来，又似乎今日正在不动声色地变为昨日，即将带着他们共同湮灭在记忆里，沉入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裴玄静打破沉默：&ldo;咦，墙上有人题诗?&rdo;

崔淼也早看见了。灰泥斑驳的墙上横七竖八地题了不少诗，从字迹的深浅和笔触来看，应该是由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期题写的。看来这间寺院中曾留宿过不少人。也是为了疏解一下屋中过于微妙的气氛，两人兴致勃勃地逐首诗读起来。

几乎全是平庸之作，最后才发现一首标题为《空海作离合诗赠土僧惟上》的五言绝句，似乎有些意思。

&ldo;离合诗?&rdo;裴玄静喃喃地道，&ldo;以拆字再组的诗谜，没想到在这里看见。&rdo;

崔淼好奇地问：&ldo;什么以拆字再组的诗谜?我倒没听说，怎么玩的?&rdo;

&ldo;崔郎请读此诗。&rdo;

&ldo;磴危人难行，石嶮兽无升。烛暗迷前后，蜀人不得过。&rdo;崔淼念了一遍，问，&ldo;谜在哪里啊?&rdo;

裴玄静侃侃而谈：&ldo;离合诗以拆字重组为戏，早在汉魏六朝时期就已有了。最常见的方式是：每四句离合出一个字，即每次句的第一个字和前一句的第一字相犯，分离出一个字，或一个偏旁、一个部首，或某种笔画。再与后两句分离出来的字、偏旁、部首、笔画合并成另一个字;也有六句离合为一个字的。&rdo;

&ldo;听起来好复杂。&rdo;

&ldo;其实不难。最早的离合诗当推后汉孔融作的《离合郡姓名字诗》：&lso;渔父屈节，水潜匿方。与时进止，出奇施张。吕公饥钓，合口渭旁。九域有圣，无土不王。好是正直，女回于匡。海外有截，准逝鹰扬。六翮不奋，羽仪未彰。蛇龙之蛰，俾也可忘。玫璇隐耀，美玉韬光。无名无誉，放言深藏。按辔安行，谁谓路长?&rso;全诗离合成&lso;鲁国孔融文举&rso;六字。&rdo;

崔淼凝眉思索，口中还念念有词：&ldo;渔父屈节，水潜匿方。嗯，离合出个&lso;鱼&rso;首，与时进止，出奇施张……离合出&lso;日&rso;，再并起来便是一个&lso;鲁&rso;字!有意思。&rdo;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裴玄静，真诚地夸赞，&ldo;娘子真是无所不知啊。佩服!&rdo;

裴玄静抿嘴一笑，&ldo;那么崔郎猜一猜空海此诗离合的是什么?&rdo;

&ldo;娘子有意考我?&rdo;崔淼的兴致愈发高涨，怎么能在她面前露怯呢?况且这种诗谜只要掌握了规则，是绝对难不倒他的，&ldo;磴危人难行，石嶮兽无升……离出的是个&lso;登&rso;字;烛暗迷前后，蜀人不得过……离出的是……&lso;火&rso;，所以合起来便是&lso;燈&rso;!&lso;燈&rso;……&rdo;崔淼再三咀嚼，不由击掌而赞，&ldo;这首离合作得好，谜底和诗意相映成趣，又藏而不露。哈，却不知这个空海是什么来头?看名字也像个和尚?&rdo;

有人在门外应道：&ldo;还是个日本国的和尚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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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僧人站在门前微笑合掌：&ldo;二位施主，贫僧惟上有礼了。&rdo;

原来他就是空海赠诗的土僧惟上，也是此寺的住持。

惟上法师一口南音，却十分健谈。古刹孤灯，三人团团围坐相谈甚欢。敞开的门外夜雨凄凄，夏蚊在微光中环绕飞舞。

回忆起贞元二十年在福州遇上的日本国遣唐僧空海，惟上法师依旧感慨不已。身为异国人，空海却拥有极高的汉学造诣，光看他作的这首离合诗就小巧精致，令人爱不释手。以至于当惟上离开家乡福州，云游至&ldo;灵觉寺&rdo;担任方丈时，还不忘将这首小诗题写在墙上，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