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在延英殿中一直待到日落,皇帝还未谈得尽兴,但君臣二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皇帝才不得不放走了裴度。
亢奋过去,虚弱感便加倍袭来。延英殿前日影长斜,像一道金灿灿的伤口。皇帝呆呆地盯着看了很久。他悲哀地认识到,不论怎么努力,怎样付出,心中的空洞只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扩大,哪怕用整整一个帝国也填补不了。
&ldo;……大家。&rdo;
&ldo;嗯,你来了。&rdo;这种时候皇帝不愿意见任何人‐‐除了他,因为他是唯一不会给皇帝增加压力的人。
吐突承璀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应是刚刚从洛阳赶回,就直接进宫了。皇帝上下打量他一番,戏谑道:&ldo;你也不先回府换身衣服,就急着来邀功?&rdo;
&ldo;奴是惦记大家啊。&rdo;吐突承璀辩白,&ldo;况且奴也没什么功可邀。&rdo;
李纯笑了笑:&ldo;此次洛阳剿匪大获全胜。你是朕的特使,当然居功至伟。&rdo;
&ldo;可是……人家权留守好像不这么看。&rdo;
&ldo;他敢!&rdo;
吐突承璀低头不语。
&ldo;你和权德舆的奏表朕都读过了,出入不大。&rdo;李纯说,&ldo;既然当时你人在洛阳,功劳就逃不了你的。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rdo;
吐突承璀愤愤不平地说:&ldo;大家,这次权德舆的行动如有神助,奴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办到的。据他自己说是得到了贼人内部的线报。可问他线人的身份,又死活不肯透露分毫。&rdo;
&ldo;难得能有一个鼓舞人心的捷报,&rdo;李纯微合起双目,&ldo;其他的就不要追究了。&rdo;
&ldo;是。&rdo;吐突承璀懂得李纯的心情。洛阳的胜利是皇帝期盼了太长时间的,比久旱逢甘霖还要珍贵。所以即使胜利来自郭派的权德舆,皇帝也得欣然接受,并隆重嘉奖。郭贵妃一族的气焰由此更甚,亦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值得庆幸的是,吐突承璀阴差阳错地参与其中,算是给皇帝挽回了一点面子。不管怎么说,天下人只知道洛阳剿匪之时,东都留守和皇帝特使均在当地指挥,至于内情究竟为何,又有谁真的感兴趣呢。
现在,吐突承璀该谈一谈自己的真实任务了‐‐不能在奏报中提及的部分。
他迟疑着开口:&ldo;大家,奴总有点怀疑,裴……她是不是和权德舆暗中勾结?&rdo;
李纯连眼睛都没睁开,&ldo;裴什么,你说说清楚。&rdo;
&ldo;裴大娘子。&rdo;
&ldo;她?和权德舆?&rdo;李纯把眼睛睁开了,哂笑道:&ldo;你啊你,朕允许你这样胡思乱想了吗?不着边际!&rdo;
&ldo;那权留守为什么要处处维护她?还把她给偷偷放跑了?&rdo;
&ldo;应当是不想与裴度结怨吧,再说了,你本来就不该关押人家。&rdo;李纯嗔怪道,&ldo;我是让你去监控她的行动,又不是让你去逮人的!&rdo;
&ldo;奴明白。可是这位裴娘子像条蛇一样滑,看起来挺柔弱,一不小心就不知跑哪儿去了。奴还真没对付过这号人物……况且有大家的吩咐,又不能对她来硬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