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兴致,怎么都是好的。”
龚贤妃见公主和皇子们是一样的待遇,就很欢喜。望着慈安宫里满坐着的嫔妃和皇嗣,贵妃和两位婕妤还都有着身孕,太后更是欣慰,“宫宴可还有一会子才开呢,你们都吃一些吧,免得饿着。”
也就太后这样慈祥的老太太,才会怕嫔妃们饿着了。一时间,慈安宫里十分热闹。到午时,唐昀也领着几位亲王和王妃来了,还特地向太后讨了月饼吃才作罢。过了申时,贵妃领着嫔妃命妇等先去前头。太后特地叫唐昀和顾青昭留了留。她亲自从内室里取出一个红木匣子来,打开推到顾青昭跟前。红木匣子瞧着是新物,打磨得光滑,纹路也格外精致完整。里头的物件却很有些年头了,乃是一件赤金九尾凤簪,纹路复杂而流畅,即便年久依然光泽熠熠。顾青昭不认得,唐昀却瞳孔微缩,“这……”“这是一个老物件了,是当年我封后时端孝太后给我的。本是打算给昔年恒儿的太子妃的,只可惜……”太后眼神骤然黯淡。顾青昭记得,懿清帝还是储君时,是有一位太子妃的,可惜那位太子妃生产时难产一尸两命,终究没保住。太后叹了叹,“后来又打算给昀儿的正妃,怎料造化弄人。”
顾青昭想,太后口中的这个“正妃”,应当是裴大姑娘裴晚荷。“兜兜转转,这物件都没送出去,直到如今,”太后怅惘了片刻,敛了悲切,“许是这物件,本该就是你的。”
“太后,这凤簪太过贵重……”太后封后时得的物件,可想太后是何等重视的。“长者赐,不可辞。渺儿那里,哀家也送了东西的。”
太后浅笑,“日后你和渺儿,定要好好和睦宫闱,照管好皇嗣。”
许是孕中的缘故,顾青昭只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就忍不住想掉眼泪,“太后也不怕我日后仗着太后和陛下的宠爱恃宠而骄,”她鼻头酸得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嗔又哭,“臣妾这样的,太后您做婆母的也不打压一些,还纵容呢。”
“好孩子,哀家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性?”
太后莞尔,“外头朝臣们再怎么说,由得他们去。是他们不曾知晓你,与你朝夕相对的,终究是我们这些人。”
“哀家只盼着,日后你们都好好的。”
唐昀知道太后的心意,郑重道:“母后放心。”
太后笑着点头,望了望外头渐渐暮下来的天色,感慨:“万里无云镜九州,最团圆夜是中秋啊。”
她挪回视线,“你们也去吧。”
顾青昭擦了擦眼角,唐昀扶着她起身来,两人朝太后拜辞,“等散了宴,臣妾再来陪太后说话。”
太后颔首,“好。”
两人前脚才出去,小唐泽又兴冲冲地赶回来,手里提着个生动可爱的孔明灯,后头的蔡九忙追着他,怕他摔。“皇祖母~”“哎哟,殿下您可慢一些,仔细摔着。”
沁芳惊骇地赶紧去接他。唐泽却自个儿稳稳立住了,兴高采烈地将孔明灯递到太后眼前,“之前孙儿来得急,忘了给皇祖母带礼物。这是母妃教孙儿做的孔明灯。”
“母妃说,中秋放孔明灯是祈愿安康福寿之意,孙儿也想皇祖母福寿安康。”
太后望着那灯,怔了许久。直到沁芳提醒她,她才赶紧亲自将那灯接过来。仔仔细细、不敢错过分毫地用视线描绘那幅画作,恍惚间,记忆便回到数年前……昔年中秋佳夜,月夜悬于窗棂。恒儿也是这般年纪,也曾穿堂绕廊,披了寒夜的星光,提着画了猫儿的孔明灯来送她。奶声奶气地唤她母后,祝愿她平安长寿。彼时他尚且身体康健,活泼烂漫,不曾重病在床无药可医,亦不曾因为深宫里兄弟的算计而神伤。俯首一拜时扬眉浅笑,桃花眼里尽是濡慕与爱恋。视线模糊间,仿佛昔日幼子便与孙儿的身影重叠,笑意盈盈地冲她笑。“恒儿和昀儿一般,皆不擅丹青。”
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显动容,满腔的思念再也忍不住,化作晶莹的泪从眼角大滴地滑落下来……*月上柳梢,丹青来接唐泽,太后目送寒月下那个小人儿渐渐远去。“这些日子哀家总梦到恒儿,”她笑叹,“还是四五年的年纪,软软糯糯地唤我母后,和我撒娇。”
沁芳眼角沁湿,“太后是太想念殿下了。”
她擦了擦眼泪,“太后今日午觉都没睡,许是困了吧,奴婢扶您去歇息。”
太后望着那人影消失在宫道深处,敛眉轻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