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军部那边已经调集了最好的军医,全力以赴救他。”
陈宝祥放了心,昨夜的全部担忧,已经毫无意义。
上天可怜,愿意给凤九一个起死回生的机会那就太好了。
“陈老板,你真是一位福将,无论干什么,都有上天庇护,别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福将不福将,陈宝祥不在乎。
他去拜见方丈,对方敲着木鱼,闭目诵经。
陈宝祥等了好久,方丈才诵经完毕,睁开双眼,目光灼灼,紧盯他的脸。
“大师,把凤九送出济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让她走吧!”
方丈大师一笑,把木鱼递过来。
“陈老板,知道为什么我要敲木鱼?人生在世,很多事情说不清,一旦木鱼响起,你的思想就会沉淀下来,过去总是想不通的,也都想通了——你为什么要救凤九?她为什么要逃?她从北平来到济南,为的不是逃走,而是证道。”
说完,大师就把木鱼放在陈宝祥手上。
陈宝祥试着一敲,声音清脆,犹如醍醐灌顶,满心烦忧,烟消云散。
他低下头,不再思考,只是专心致志的敲打木鱼。
在笃笃声中,他内心很多仇恨与烦恼全都放下,对济南城的过去和未来,看得清清楚楚。
鬼子跨过黄河,占领济南,只不过是入侵华夏的其中一步,其目标是灭国,而不是屠城。
所有济南人担忧的是小家安危、个人生死,如果看不见天下大势之走向,就永远不知道人生未来。
当他的手停下来,低头看着那只黑中透亮的木鱼,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冷静的内心。
“还想那些生死存亡的芝麻粒小事吗?”
陈宝祥摇头,起身鞠躬,走出了禅房。
回到禅院,雷先生还在等他。
“一切都结束了!”
陈宝祥笑起来,他肩头所有的压力都已经放下。
四人重新聚首,雷先生向白凤凰道歉,十分惭愧:“济南乱局,日寇当道,有时候会产生动摇。幸好有陈先生屡次劝诫,终于迷途知反,重回正道。”
陈宝祥看不透雷先生,可是,风雨飘摇之时,只要他回来,保护白凤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也就没有其它奢求了。
当下的关键点,就在于“何时离开干佛山”。
陈宝祥私底下告诉修夫人十几次,希望白凤凰即刻离开干佛山,赶往沪上,这才是当下最聪明的做法。
为了维护白凤凰和修夫人,他甚至已经放弃了陈家大饭店的催促工作,专心致志,为白凤凰筹谋。
“陈老板,你错了,前路漫漫,黑暗无尽。济南与沪上,面对同样的变局,在这里和到那里,没什么区别。走和留,都一样。”
“可是,山东大地一百零八山贼势力汇聚济南,几乎是水漫金山,再不走,就难了。”
陈宝祥从小就听老一代讲述江湖故事,自隋唐以降,太行山东西民风彪悍,习武成风,就是北方盗贼横行之地。
群贼汇聚,山河变色,几乎就是济南城的毁灭之战。
修夫人几次否定陈宝祥的想法,最终,陈宝祥沉默,同意了修夫人的说法。
“各位,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济南山水,力压五岳,既来名山,岂可空回?我在房中打坐,忽然之间,就觉得天门洞开,仙佛排列,仙乐飘飘,神往之至。你们呢,又感触到什么?”
白凤凰的神情既落寞,又高冷,仿佛身在云端,俯瞰苍生。
陈宝祥坐在白凤凰对面,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傲岸思想境界。
作为老济南人,他看山只是山,看泉只是泉,却想不到登山修行这回事。
雷先生轻轻鼓掌:“精彩,精彩,精彩至极!”
经历几轮变化之后,雷先生的姿态,已经由傲不可及,变得谦逊而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