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停车!&rdo;当轿车驶过华华百货公司时,刘思扬突然说道:&ldo;我要下去。&rdo;
&ldo;三弟,你下车干什么?&rdo;二哥从旁边诧异地问:&ldo;有事情回家再说罢。&rdo;
&ldo;我去买点东西。&rdo;刘思扬转头看了看二哥,不愿说明中途下车的目的。其实,他想得很周到,一下车,到百货公司转上一阵,他就可以出乎敌人的意料,突然摆脱敌人安排的一切阴谋,象龙归大海似的,从人丛中逃出敌人的控制。他微笑着说:
&ldo;你看我这一身,肥皂、牙刷,总该去买一点呀。&rdo;
可是,就在这时候,他们的轿车速度稍一放慢,一辆吉普车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车后。刘思扬立刻发现了这辆跟踪的吉普车。二哥也回头看了看。
&ldo;三弟,别下车了,二处有车子跟在后面。&rdo;
刘思扬冷冷一笑,&ldo;这就是朱介说的&lso;和平诚意&rso;?真是无耻!&rdo;
二哥沉默了,只低声地说道:&ldo;三弟,我们回到家里,再仔细谈吧。&rdo;
刘思扬也沉默了。他的心里,想着新的情况,希望寻找对策。
轿车转过行人稀少的上清寺,径直开到树木茂密的&ldo;刘庄&rdo;门前。
&ldo;到家了,下车吧,三弟。&rdo;
从轿车上下来,刘思扬发现,吉普车跟到上清寺街角,就转向国府路去了。可是&ldo;刘庄&rdo;附近,却徘徊着一些形迹可疑的人。&ldo;被软禁了&rdo;这个念头,立刻清楚地出现在刘思扬心头。他沉着地站在&ldo;刘庄&rdo;门口,观察那些形迹可疑的人物。过了好一阵,才在二哥的催促下,跨进大门。
刘思扬回到他以前住过的寝室。这间寝室,在这栋漂亮公馆的二楼上,正对着日夜奔流的嘉陵江。翠绿的树木和花圃,环绕着楼房。花园中的假山,假山旁的金鱼池,在花木丛中,隐约可见。这一切,豪华的公馆,漂亮的设备,对刘思扬来说,仿佛都隔得很远很远,是那样的陌生。回到了家里,却丝毫没有&ldo;家&rdo;的感觉,他的思绪还留在那遥远的充满战斗激情的渣滓洞楼七室。
&ldo;三弟。&rdo;二哥殷勤地给刘思扬泡上一杯茶,又指点着室内的陈设说:&ldo;这里的东西,都是照你被捕前的情景来摆设的,你的衣服,都在衣柜里,洗过澡,把衣服换了。你的书桌,收音机,电炉……啊,牛奶已经送来了,我帮你热一下吧。&rdo;说着,二哥拿起了那一磅装的奶瓶,撕开了纸盖,把满瓶牛奶都倒进一只钢精小锅里,放在电炉上炖着。
&ldo;三弟,在集中营里,苦得很吧?你比以前瘦多了。回家来,好好补一补。抽屉里有通红银耳,你把它炖在牛奶里。过两天,找大夫检查一下身体,开个药方,多吃点补剂……看你满脸的胡须,应该先理个发……&rdo;
&ldo;我的身体很好,也不需要理发,因为我并未恢复自由。&rdo;刘思扬打断了二哥的话,突然问道:&ldo;徐鹏飞和你谈了些甚么?&rdo;
二哥迟疑地站住了。过了半晌,才挥挥手说:&ldo;还谈它干甚么。从你被捕起,我就和他打交道,请客、送礼,这个人心计毒辣,贪得无厌,说要多少金条,就要多少,少一分钱也不卖账!&rdo;
刘思扬并不想听这些。他走向窗前,推开窗户。窗外,浓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天空是雾蒙蒙的。回过头来,刘思扬又问道:
&ldo;你同意把我软禁在家里?&rdo;
&ldo;徐处长说,为了保障你的安全,大门以外,二处有人布防,暂时不准你上街。你在家里出了差错,他要向我要人。三弟,这不是我的本意……&rdo;
刘思扬没有插话。
&ldo;徐处长说,他的释放条件是:不参加政治活动。&rdo;刘思扬更沉默了,他深深感到,愤怒不能给自己以帮助,需要冷静地对付当前的处境。
&ldo;徐鹏飞还向你谈了什么?&rdo;
&ldo;没有。&rdo;二哥也沉思了,&ldo;我想,过些时候,我找徐处长谈谈,再花点钱,让他同意你去香港,免得留在重庆诸多不便。&rdo;
&ldo;不,我不去香港。&rdo;刘思扬坚决地表示。
&ldo;我是想,到香港以后,你就可以到解放区去……&rdo;&ldo;从目前形势看,上街都不可能,哪能到香港?&rdo;刘思扬忽然问道:&ldo;二哥,你设法帮我送一封信,到一家报馆里去。&rdo;&ldo;不行。徐处长说过,不准你在报上发表声明或者登启事,我就是送去,也没有一家报馆敢登。&rdo;
刘思扬清楚地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摆脱不开。他不愿屈服,不能听任敌人的摆布。他慢慢走到书桌边,看见笔筒里,几支毛笔像往常一样的插着。他拉开抽屉,看见被捕前留下的记录稿,还藏在夹缝里,于是,自然地升起新的念头:继续收听广播,不是可以和外界变相接触么?他用熟练的指头,拨动着收音机上的螺旋,把波长调整到他需要的地方,然后,扭开电路。可是过了好一会,收音机里没有出现应有的声音,连那种来自太空的沙沙作响的杂音,也没有听到。&ldo;三弟,&rdo;二哥在旁边代他关上收音机。&ldo;当局禁止收听共方广播,南京、上海、各地收音机里的短波都奉命撤除了。&rdo;通宵不眠,刘思扬一早就起来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