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霞迎上前来,满面淳朴的欢笑,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伸出双手,把&ldo;监狱之花&rdo;抱给老许。
许云峰接过&ldo;监狱之花&rdo;,搂在怀里,仔细瞧着,又伸手拂弄着孩子娇嫩的脸蛋。
&ldo;她笑了。&rdo;余新江在老许耳边说。
&ldo;叫我。&rdo;许云峰凝视着孩子的笑脸。&ldo;叫许伯伯,你叫嘛!你怎么不讲话呢?&rdo;
孙明霞忍不住笑了,悄声说:&ldo;她才几个月,还不会说话呀!&rdo;
正是人们纵情狂欢的时候,猩猩却躲在办公室里,鬼鬼祟祟地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猩猩轻轻拨动着电话,心里充满了慌乱。特别顾问一反过去的作风,在政治犯绝食以来,一次又一次地变紧为松。施展这个计谋,虽说可以乘机侦察到对方的某些活动,但是它包含的危险性也不小。特别是一阵阵公开举行的联欢活动,使所有的政治犯都得到了互通声气的机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尽管派来了更多的看守人员,架上了更多的机枪,如果万一出事,他怎能逃脱责任?这样下去,以后对政治犯,一定更难管辖了。
&ldo;总机,总机,接徐处长公馆……不在…啊……接梅园,美国顾问处……&rdo;猩猩在电话上慌忙地汇报了情况,又补充说:&ldo;现在还在唱歌……一直在唱……&rdo;
窗外传来的歌声,春雷般地震动着。对方似乎从电话中,也听到震耳的歌声。沉寂了一阵,又听见徐鹏飞粗暴的声音:&ldo;找到可疑活动了吗?&rdo;
&ldo;录音机……录音机发生故障,听,听不见……是,是,马上派人检修……报告处长,许、许云峰和余新江在一起谈话……&rdo;
电话里传来大声斥责。
&ldo;是,是……&rdo;猩猩摸出手巾,擦着额上猛然冒出的冷汗。&ldo;是,是,余新江本来是他的交通员……是,是的……另,另外,正在继续监、监视。&rdo;
对方居然没有再骂。电话里没有声音了,但并未挂上。猩猩心慌意乱地猜测着,大概刚才报告的情况,引起了重视。他一再说许多人拥到楼八室向许云峰致敬,影响了正常的监视工作……他记得,许云峰上次在追悼会上讲话的内容就曾叫徐处长咆哮如雷……大概处长正在找特别顾问商量?猩猩拿着电话,不敢放手。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徐鹏飞才又讲话。
&ldo;是,是的……绝对秘密。是……&rdo;猩猩立正着向电话筒说,脸上惊慌的神色,渐渐消失,变成了一阵奸笑。才到半下午,一间间牢门突然被关上了,不过没有上锁。&ldo;特务害怕了?!&rdo;
&ldo;又在搞鬼!&rdo;
&ldo;让他搞嘛,&rdo;丁长发把同志们送给他的几盒烟放在他睡觉的地方。&ldo;抽支烟再说……刚才我看见猩猩……&rdo;丁长发吸燃烟,刚开口说了几个字,突然被打断了。
&ldo;女室有人来了……&rdo;门口有人喊:&ldo;孙明霞,还有……&rdo;刘思扬赶到牢门边,孙明霞和两个女同志也刚到楼七室门口。关闭牢门时她们正出来洗衣服,刚刚洗完,就上楼来……孙明霞微笑着看了刘思扬一眼,就掉过头去,把她们抱来的湿衣服,一件件地抖开,一件件地晾晒在正当西晒的楼栏杆上。晾完之后,孙明霞有意无意地把一件衣服扯了几下,便头也不回地下楼回女室去了。
&ldo;我们也晒衣服。&rdo;余新江在刘思扬耳边说,指了指孙明霞特别扯过的那件衣服。
&ldo;我去看看。&rdo;刘思扬点头会意。
刘思扬接过人们递来的几件衣服,揉成一团,倒些水淋得透湿。
刘思扬拿起湿衣服,推开牢门走出去,他一出牢门,正碰着偷偷走过来的狗熊,刘思扬转眼盯他,狗熊吃了一惊,马上就转身溜下了楼……刘思扬先挑楼八室前空着的栏杆晾衣服,慢慢移向楼七室,直到衣服快晾完时,才伸手移动了一两件孙明霞她们刚才晾好的衣服……
回到牢房,刘思扬打开手上捏着的纸团,看了一眼,可是这纸条,并不是孙明霞给他的信,便又揉进衣袋。过了一阵,才悄悄递给了老大哥。看完之后,老大哥又踱到余新江面前,把纸闭塞到他手上。
余新江背着人,到牢房后面铁窗边,展开纸团一看,上面写的是‐‐
&ldo;告诉老许:口号符合,已接上关系。家里送来学习文件。江。&rdo;
余新江的手,狂喜得抖动起来,到底联系上了。地下党正象老许估计的那样,冒着危险,经过了多少努力,终于和集中营里的同志联系上了。江姐信上说的&ldo;家里&rdo;,指的正是日夜盼望的亲人‐‐地下党啊!
余新江把纸团撕碎了,塞进口中,愉快地咀嚼着,吞进胃里。今天真是个值得狂欢,值得庆祝的日子。
从黄昏到深夜,余新江完全陷入了强烈的兴奋之中,他真想冲到楼八室去,把老许正渴望知道的喜讯马上告诉他。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联欢以后,特务严密地监视着他。朦胧入梦之际,余新江还不断地提醒自己:明天一早,就设法把好消息通知老许……夜深了,人们蜷曲着身子,在春寒的夜里挤在一起,睡梦中互相用体温温暖着自己的同志……寒夜快点过去吧,明天该是一个最晴朗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