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当然查证过。&rdo;
&ldo;消息来源可靠吗?&rdo;徐鹏飞笑嘻嘻地再问。
&ldo;这点本报无权奉告。&rdo;成瑶答道:&ldo;保障新闻来源的绝对秘密,这是新闻界的起码道德,本报当然无例外地遵守。&rdo;&ldo;据本人所知,磁器口附近,并无秘密监狱。&rdo;徐鹏飞突然矢口否认。
嘈杂而激怒的声浪,从四座一哄而起。
成瑶沉着地继续问道:&ldo;本报愿意立即前往磁器口附近探访,政府是否同意?&rdo;
&ldo;对,全市记者协会,派代表立即前去探监!&rdo;&ldo;赞成!赞成!&rdo;
&ldo;请徐处长马上发给通行证。&rdo;
&ldo;雅静点,一切都好商量嘛!&rdo;徐鹏飞没有想到那年轻的女记者,竟叫他十分为难,他赶紧向四座摇手,想尽快结束这场舌战。因为他早已接到保密局加强管押的密令。杨虎城被囚重庆秘密监狱的消息一走漏,他便急电南京。毛人凤今天刚去奉化,请蒋介石面授机宜。待会场稍静下来,他便圆滑地解释道:
&ldo;本人确实不知杨虎城将军的消息,会后当尽快查明此事,定邀诸位同访。&rdo;
玛丽扭了扭腰肢,率先鼓掌赞成。
油滑的新闻处长乘机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宣布道:&ldo;休息十分钟,休息十分钟。&rdo;
几家民办报馆的记者,余怒未息,还在大声议论。&ldo;报纸的职责,贵在立论公正,不偏不倚……&rdo;一直目不斜视的戴金丝眼镜的记者,颇不同意他的同行。&ldo;过激言论,不宜出自新闻记者。&rdo;
中央日报记者颇表赞许:&ldo;贵报素以稳健著称,立论公正,令人钦佩。&rdo;
新闻处长走到人丛中,带着礼贤下士的神态,接上中央日报记者的话。
&ldo;今天这里都是兄弟的老同行。兄弟在欧美留学时,就很注意新闻采访,这是一种高等技巧,美妙的艺术。&rdo;&ldo;处长说话也很艺术。&rdo;
&ldo;哈哈哈哈……&rdo;几家官方报馆的记者大声发笑。玛丽小姐走到成瑶身边。此刻,她已没有什么怨艾之情,相反地,在会场中已经发现成瑶是一个很好的注意对象,而且徐鹏飞的目光也一再向她暗示,使她下定决心缠住那年轻的姑娘。因此,她又热烈又主动,一把挽住成瑶说:&ldo;我叫ary。中央社特派记者。你看,那边多热闹,人多,又有火盆。&rdo;
&ldo;我叫陈静,蜀光日报记者,&rdo;成瑶说着,顺便递给玛丽小姐一张名片。&ldo;我住在新民街蜀光日报宿舍,三接八号房间,有空来玩。&rdo;
&ldo;oh,ydear!&rdo;(啊,亲爱的!)玛丽娇声娇气地说:&ldo;你看,这么多记者,只有几个女的。中国新闻事业,真是落后。起码比欧美落后一个世纪,哪里像人家美国,新闻记者,摄影记者……都是善于接近采访对象的女性。&rdo;
玛丽看了成瑶给她的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刚刚把自己的英文名片送给对方,便见徐鹏飞满脸含笑,迎面走来。&ldo;徐处长,我给你介绍一下,&rdo;玛丽小姐盈盈说道:&ldo;sheisyfriend!(她是我的朋友!)蜀光日报记者陈静。&rdo;
徐鹏飞搭上话,有意坐到火盆边,来和成瑶一道烤火。&ldo;真不愧是国际自由新闻协会理事,玛丽小姐,你一口英语说得多流利。我的评价对吗,陈静小姐?&rdo;
&ldo;我们女记者出席招待会的太少了。下一次政府应该多加照顾……ok!iss陈,我们请徐处长给我俩拍张相片留作纪念吧。&rdo;
中央日报记者闻声而至,接过玛丽的镁光摄影机,说道:&ldo;ladiesfirst!正该为小姐们效劳。&rdo;
&ldo;我们再约几位记者一道照吧。&rdo;成瑶迟疑了一下。
中央日报记者毫不等待,举起照相机,对准成瑶。徐鹏飞燃起一支香烟,在旁边微笑。玛丽小姐的手臂,立刻像蛇一样紧紧缠住成瑶的腰身。成瑶明知不妙,但仍然文静地坐在那儿,微微含笑。她看见那按动快门的手指刚一动,便扭转身喊道:&ldo;你们来照相呀!眼镜先生,你也来凑上一个!&rdo;这时候,清楚地听见背后&ldo;卡嚓&rdo;响了一下,她知道,留在那张底片上的,只是一张照花了的背影。
许多记者,闻声走了过来。成瑶大声招呼着更多的人。&ldo;来来,大家都来照一张相!&rdo;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进会场,径直走到徐鹏飞身边,弯身对他耳语。
成瑶隐约地听出几个字:&ldo;张长官……要你……快去……&rdo;只见徐鹏飞脸色一沉,从火盆边站起来,立刻走出了会场。
窗外,歌声、口号声,还有最令徐鹏飞伤脑筋的啦啦词,比刚才更激烈了。声音不断透过紧闭着的玻璃窗,传进这间豪华宽敞的办公室。
淡蓝色丝绒窗帝,遮住了所有的窗户,室内光线黯淡。徐鹏飞心神不宁地走向墙头的巨幅西南形势图,为了消磨时间,他站在地图前面,看那些红色蓝色的小旗。红色的小旗,当然代表着共产党的地下武装和游击队。这些小旗密密地插在云、贵、川、康各地,特别是云南,有些红旗几乎就插到滇缅路和他刚去检查过工作的滇越路两侧。从他去过的磨黑、石屏、建水、蒙自,直插到开远城边。其他各处的红旗他没有详看,但是开远这座迤南重镇,他住过好几天,当时形势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徐鹏飞记得,开远在滇越铁路中段,工商业相当发达,有点南国风味,据说那里的石榴很有名,分酸甜两种,大的足有一斤多重。他去的时节,没有吃到。不过,那里另一种特产,红艳艳的,又甜又浓的杂果酒,倒是喝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