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求党了解我。请求党允许我把这封信作为我的入党申请书。请求党在任何斗争中,考验我的决心和行动。
成岗看完信,像接受一颗火热的心那样,确信无产阶级战斗的行列里,将增加新的一员。这样的入党申请书,他多么愿意向所有的战友们宣读。然而,他不能这样做,火热的手终于把信笺折叠起来,暂时夹进书本。他抬起头来,正碰着胡浩拘束不安的目光。多年的牢狱生活,使他习惯于沉默,习惯于用笔墨而不是言词来表达自己的感情。成岗也不说话,千言万语变成了鼓舞而又信任的目光,投向心潮激荡的胡浩。沉默中,胡浩的手又轻轻插进衣袋,取出了一件什么东西,紧紧地捏住,悄悄递给成岗。像希望得到谅解似地低声说道:&ldo;这是我作的一点准备。&rdo;
落进手里的,是一小块硬硬的东西。成岗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把铁片磨成的钥匙,一把用来打开牢门的钥匙。成岗没有说话,立刻把钥匙藏进衣袋,但他默契的目光似乎告诉着对方:你作得对,大家都要自觉地行动。
一阵楼梯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胡浩一移身子,默默地离开了成岗。成岗朝窗外一看,原来是新来的特务正在给囚室送饭。
刘思扬从牢门的风洞口,接过了菜碗,成岗也上前去端饭。刘思扬乘吃饭的时候,低声问成岗:&ldo;谈过了么?&rdo;成岗点点头。
刘思扬的目光,不安地扫过窗前,又问道:&ldo;疯子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突然换成特务送饭?&rdo;
谁都不知道华子良的下落。成岗阴沉着脸,不安地说:&ldo;他失踪了。&rdo;
&ldo;是不是被特务拖上山当土匪去了?&rdo;刘思扬知道,这两天中美合作所的军车,不断载着游击训练总部的特务,向各地出发。
&ldo;如果没有牺牲,&rdo;成岗忐忑不安地说:&ldo;他一定被特务劫持走了。&rdo;成岗不再说下去,低下头吃饭。刘思扬并不知道华子良是自己人,更不知道他肩负着重大的责任。他的失踪,给整个越狱行动,带来了意外的困难;但是成岗不愿多说,他已学会和那些老练的战友一样,只把焦虑闷在自己心头,而不愿在别人心里引起惊惶。
&ldo;所长!&rdo;面无人色的杨进兴掀开办公室的门,猛冲进来,手脚无措地站在陆清面前膛目结舌地呐呐说道:&ldo;华……华子良……跑了!&rdo;
正在研究密裁计划的陆清,目光缓缓地从许云峰、成岗的名字上转向杨进兴,不解地问,&ldo;你说什么?&rdo;&ldo;刚才接到电话,&rdo;杨进兴结结巴巴地报告着:&ldo;昨晚上军车开到壁山,宿营以后,华子良突然失踪!&rdo;
&ldo;大惊小怪,跑了一个疯子,值得……&rdo;陆清话犹未完,多年的特务生涯养成的特殊嗅觉,突然使他起了疑心。疯子,他真是疯子吗?疯子怎么会逃避上山打游击?&ldo;他是什么时候跑的?&rdo;
&ldo;不知道,今天早上才发现。&rdo;杨进兴说:&ldo;二处刚才派行动科长带警犬前去追踪。&rdo;
这种神出鬼没的意外,像给了陆清当头一棒。多少年来,竟瞒过了他这双老牌特工的眼睛,这正说明对方不是来历简单的对手。一种特殊不安的表情,骤然出现在陆清瘦削冷酷的脸上。打扫房间,毁烧字纸,华子良哪一天不进出他的办公室?而且,和杨进兴研究各种秘密时,声音也难免……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猛袭在心头,陆清的声音也在发抖:&ldo;他,他是最重要的共产党!&rdo;他更懊恼不该在发现黄将军的匕首以后,未把华子良还押牢房,或者严密监视,却轻易听从了杨进兴笨拙的建议。
&ldo;电话是二处来的?&rdo;
&ldo;徐处长大发雷霆……&rdo;杨进兴嗫嚅着。
陆清闷声坐着,神色变了。
&ldo;二处决定沿途搜查,非找出下落不可。&rdo;杨进兴感到问题严重,只好把刚才从电话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陆清。&ldo;徐处长一接到报告,就在桌上拍了一巴掌。现在已经动身到这里来亲自检查。所长,徐处长正在气头上……刚才的电话,是行动科偷偷打来的,谁也不敢向处长劝驾。&rdo;
&ldo;徐处长来了?&rdo;陆清霍然站了起来,大睁着一双凶焰闪闪的眼睛:&ldo;华子良和谁接近?是谁在指使?&rdo;&ldo;他,他……&rdo;杨进兴面对着逼上来的陆清,步步后退,&ldo;他从来不和任何人谈话……&rdo;
&ldo;你是看守长,问你,他受谁的指使?&rdo;
&ldo;我,我……&rdo;杨进兴一直退到门边,什么也讲不出来。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地响起来,陆清一转身,回到桌边,勉强抓起电话,听了听声音,原来是严醉打来的。陆清这才摸出手巾,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恭敬地说:&ldo;是,是……徐处长还没有到……他到了我马上向他报告,请他打电话到代表团……&rdo;
牢门外巡逻的特务慌张地跑来跑去。多年来未曾开过的白公馆的大门,吱吱地响着,几个特务取下锈迹斑驳的锁,把沉重的铁门推开了。
&ldo;成岗!&rdo;刘思扬低喊了一声,用目光指点着高墙边敞开的铁门。&ldo;有人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