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燕飞竹的屋子,郦逊之回想所遇之事,深锁眉头道:“这老板太古怪,我不放心她跟着郡主。”他暗忖,若是燕飞竹再出事,嘉南王府恐怕是雪上加霜,续道:“我有心跟他们入京,你看可好?”
江留醉连声附和,“好呀!袭击燕郡主的人与盗窃官银的人可能是一伙,路上如果有人再想对她不利,我们就可一举把他们擒下。”
郦逊之点头,回想刚才那条黑影轻功高妙,显然不是庸手。章家姐妹的伤势似是芙蓉的玉帘钩所为,丁家兄弟更像是被小童所伤,加之金无忧被红衣追杀,天下六大杀手果真出动了三位的话,证明这失银案牵连甚广。而君啸将军带领大队人马上京,会被无声无息地劫走官银,对方的势力能耐可见一斑。父王急急催他回家,莫非就是为了此事?
他和江留醉商议完明日保护燕飞竹上路的细节后,各自回屋睡下。郦逊之刚一进屋,便有伙计相请,说是酒楼有人寻他。他满腹狐疑走到楼中,一名军士见他来了,恭敬行礼道:“大人可是康和王府的世子?”郦逊之道:“正是。”那人道:“有人想见大人一面,烦请大人移驾。”
郦逊之自忖武艺高强,闻言笑道:“好,我随你去。”交代了掌柜一声,跟在那军士身后,到了南面城楼附近。那军士走近郦逊之,指着前边一处房屋道:“就在里面,大人请。”郦逊之走进屋去,迎面见到几人都是军士。
两人一路进了内室,一个浑身血污的汉子歪斜地躺在一张床上,床前有个大夫正在开药。郦逊之走近一看,竟是易容后的金无忧,不由大惊失色。
那军士道:“这位是京都府来办事的金无忧大人,刚才取了公文要城门守军放他出城,我们见他有紧急公事,就让他去了。谁知他出城没多久又返回叫门,喊了两声就倒下马去。我们开门救他,只听他说要来寻大人,胡乱给他包扎了一下,便请大人过来了。”
郦逊之摸了摸金无忧的鼻息,已是气若游丝,死多活少。他心想:“我被人跟踪,燕郡主被人追杀,金大人成了这般惨状,江兄也屡遭挑衅。究竟这江湖上出了什么事,竟如此不太平?”
第二章同行
军士带了大夫出门拿药。金无忧听到动静睁开眼来,两个时辰不见,他竟已衰老了三分。郦逊之坐到他身边道:“是红衣?”金无忧勉强撕开衣服,郦逊之见到一个青黑的掌印,正是玄冥阴寒掌中剧毒所致,只是他胸口又有一处包好的创伤,隐隐有血迹渗出。
金无忧按住心口,道:“这是等闲刀所伤。”郦逊之吃惊地道:“牡丹的等闲刀?她也来了?”想到四大杀手可能都已出动,委实震惊不已。
金无忧哈哈大笑,“是啊,红衣、牡丹两大杀手要取我的命,我也算风光得紧。”他一用力,胸前伤口渗出血来,触目惊心。郦逊之扶住他肩头,心道:“金无忧是朝廷栋梁,昔日大理寺卿力邀他入朝,十几年来破案无数。这回究竟是宿敌所为,还是因他调查失银案,才会惹出两大杀手?”
金无忧神情委顿,把出城后遇上红衣、牡丹的经历略说了说。原来他易容出城后,两人就守在城口不远处,不管他长得是何模样,只要能使城守开门放他出城,便料定了是金无忧。因而一见他出城,红衣、牡丹全力联手合击,来势惊人。金无忧抱了必死之念,使的尽是玉石俱焚的招数,才逼开两人,伺机逃回城中。
金无忧略过一句话没说。他和牡丹曾是旧识,今次幸好她手下留情,并巧妙阻挡了红衣的追杀,方使他侥幸得还。只是个中微妙,却不便与郦逊之言明。
郦逊之听他叙述逃生经历,心神摇撼,又想自己一时意气,赠马给金无忧,或许暴露出了他的身份,叹道:“易容术并非万能,这两人倒也聪明。”金无忧道:“我是病急乱投医,本该忍到明日城门大开,可惜心太急了。”说话间一口气喘不上来,连声咳嗽。
郦逊之道:“大人这是心忧社稷,不顾惜自身,唉。”
当下扶金无忧起身,帮他运功止血,金无忧缓上一口气,刚想说话,心口一阵剧痛,搅得死去活来。郦逊之见状,骈指如刀,疾点他的手少阳三焦经诸穴,说道:“亥时三焦气血最旺,逊之先帮大人止血散淤。”
金无忧奄奄一息,默不作声待他施为。等他歇下手来,金无忧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一物道:“我若有不测,烦替我把这支发簪送到风尘木兰舟上。”风尘木兰舟乃是江湖两大奇门之一,由易容之妹易红颜于二十多年前创立。郦逊之深知其意,垂下头道:“大人莫说丧气话,易女侠想见到的,并不是这支发簪。”
他一语道破,金无忧叹息道:“你果然聪明,唉,梅湘灵有提过她么?”
郦逊之心想,生死关头,他一心谈情,果然用情至深,便道:“梅叔叔每回提到易女侠,都是无尽感激。逊之出岛时,他更把易女侠所赠的玉辟邪转赠于我,着我有危难便可向她求助。逊之确有打算去拜会风尘木兰舟诸位女侠,但大人之物,还请大人亲手交予易女侠。”
天泰帝登基时,昔日江湖第一高手梅湘灵同时退隐,易红颜身为他的知己,却只能痴痴见他携妻远遁,从此天涯两隔。
金无忧苦笑,“感激有什么用?她终究不能和梅湘灵在一起。这簪子本是她之物,我又有何道理亲手还她。”他原想临死前交托遗物,请郦逊之转达多年相思之苦,不想对方熟知那段往事,婉言谢绝。被小辈看穿心事,金无忧很是难堪,唯独想到身负重伤,离大限不远,便也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