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他们是些什么人呢?……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心思烧煮玉米吃呢?……一场战争就要在他们面前打响,一个女人就要死去,他们怎能这样呢?……生命对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不是可以随意虚掷的东西。&rdo;她想,心突突地跳起来,一刹那间又想到了猫儿岭上的江涛和女记者,由嫉妒生发出新的尖锐的痛苦。
&ldo;这里的人并不重视战争和你的死亡,那么江涛会看重它吗?
……如果你在明天拂晓的战斗中死去,江涛真会满怀痛苦和愧疚,回头望你一眼吗?……&ldo;她不愿再想下去了,最后这个意念那么可怕,甚至有可能让她今夜下决心上战场变得毫无意义。
&ldo;啊不,我不是为了报复江涛才上战场的。……我是一名参战军人,我上战场是为了我的祖国。我想表现的是我自己的英勇。
她还想继续思考下去,一点与失去江涛的痛苦不同的痛苦已清楚地出现在她的心灵里,她感觉到了,但她没能做到这一点&lso;向导被护士们找回来了,是一位几年前从国境线那一侧被驱逐回国的青年难侨,后来被安置在附近的国营林场里。方才他是跑到寨子里一位熟识的瑶胞家喝苞谷酒去了。等他被带回到山谷里,大家发觉他走路都有些摇晃了。副所长冲他大光其火:&ldo;你这个同志,咋能这么干!……要打仗了,把路带错了怎么办?啊?!……&rdo;,&ldo;母(没)问题啊,借(这)一带我虚(熟)悉地(得)很啦!&rdo;向导满口喷着酒气,大咧咧地回答,&ldo;借(这)地方每条山路我都虚悉,保证把大军一及(直)带到地点啦!&rdo;
&ldo;你要小心,带错路杀你的头!&rdo;副所长吓唬他一句,回头命令:&ldo;队伍出发!&rdo;
队伍就出发了。麻秆儿般细瘦儿的向导脚步蹒跚地走在前头,张莉和救护队的男护士们跟在后面,最后才是民工担架队。
一开始顺山谷向南走,后来就进了骑盘岭北方大山峡里的茫茫林海。林中的光线比山谷中黯淡得多,脚下的路和远远近近不断变幻的景物却清晰可辨。空气因失尽了白昼的余热变得深水一样冰凉,却又水一样溶解了那么多山林中特有的泥土、落叶、松果和青草的气息,显得异常清新。寂静沉浊有力,同关于敌情的感觉结合在一起,重重地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谁的脚步过于响亮,一只夜鸟&ldo;啉楞&rdo;一声飞起来,都会让人心陡然一紧。张莉的心被眼前的一切牵系着,没有回到渴望回到的沉思中去。等她终于适应了林中的环境和气氛,就要回到刚才的思考里去了,一直闷声不响地走路的向导像是被山林里的清新空气醒了酒,滔滔不绝地同她说起话来:&ldo;哇‐‐!原来你希(是)一位女军医,&rdo;他冷不丁地冲她瞅了瞅,大惊小怪地叫起来,&ldo;同及(志),你金(真)漂亮!……
我能及(知)道你贵姓吗?……啊,张医星(生),你希不希也银(认)为我喝多了苞谷酒?不,我喝的不多。你及道我希什嘛(么)银(人)?……你不及道。……我秘密地告诉你,我也希一个高干几(子)弟。你不相信?我及道你不会相信,因为我在借边不希高干几弟,在那边却希。我爷爷三七年就在那边千(参)
加了共产党,当过新(省)委书记。我父亲千加过南方竞(政)
府,当过他们的部级干部。…。:。不过后来我爷爷洗(死)了,他们那边开洗(始)排华,我父亲就不当部级干部了,再后来他们又把我们华银(人)大批大批地撵了回来。……我借嘛一说你就明白了,我在那边希不希高于几弟。……&ldo;向导抽泣起来,大声地擤鼻涕,让张莉觉得他的酒到底还是没有醒。
&ldo;……张医星,实话告诉你,刚回到咱们借边来时,我银为他们会安排我当干部的,我希高干几弟嘛,母想到他们却把我安及(置)到林抢:(场)去割胶,借不公平!哪有高干几弟去割胶的?在国外我们袖(受)迫害,回了国我们还希袖迫害,……我当然不干了,我母有那么瞎(傻),我就希不干割胶工!可希你及道出了什嘛希(事)?……他们竟眼(然)要从林抢除我的名,还扣发我的工几(资)!这是什嘛行为?谢(社)会主义哪有让银饿饭的道理!……&rdo;
一会儿他又说起自己在那边的情人来,哀哀凄凄,长吁短叹。张莉再也没有回到思索的心境里去。但向导还是把路带错了,两个半小时的路走了三个半小时。凌晨五时队伍到达a团三营的隐蔽地域,部队早开始行动了。他们没有跟上尖刀连,也没有见到营长教导员,只见到一位在进攻队形后尾负责营里自己的救护队的副教导员。,&ldo;师医院来增援我们?……这事儿我咋不知道!&rdo;听完张莉以救护队领队身份做的介绍,这位副教导员没有表示欢迎,反倒显得很不耐烦。他觉得营里早就配足了救护力量,新来的救护队只给他添乱。但他又没权力将他们打发回去,就说:&ldo;&rdo;好吧,你们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有情况我派人通知你们!&ldo;
然后就走了,既没说明作战行动已经开始,也没向新来的救护队讲一讲应注意的事情。张莉让救护队员们摸黑在林中挖了猫耳洞‐‐月光已完全消逝,代替它们的是拂晓的昏暗‐‐钻进去隐蔽起来,未了自己也挖了一个洞钻进去,才发觉向导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