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延伸出来一片枝叶稍微茂盛点的林子,追的那个实在跑得累,眼见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便十分果断地伸手按住自己胸膛一处,闷哼一声后就恰到好处地停下脚步,缓缓弯下平日挺得笔直的腰杆子。
但是前面那位后脑勺着实没长双眼睛,于是依旧十分迅速地钻进了那片林子里,顿时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
雪花依旧在悄悄飘落,这林子里显眼的青色就真么半跪在原地,十分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呼吸,那气息忽长忽短,乍一看还真像什么旧伤复发。
半晌,前方林子里有树叶轻响,一人慢慢从树叶交错间走了出来,一双黑靴踏着地上一层厚雪,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出来,随后停在历万书面前。
等那人朝他伸出一只手,似乎准备一探他的脉搏时,历万书这狡猾的家伙就一把抓住了那只手,动作还是迅速又有力地把人压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ldo;你跑什么?&rdo;历万书十分有耐心地将问题又问了一遍,只是那语气听起来颇为咬牙切齿。
时隔半年,他终于又一次看清这人的轮廓,更瘦了,而且身上还有一股子酒气,他记得洛行云对酒这种东西的汲取量从来都是有一个十分严格的度,怎么现在成了半个酒鬼?
更重要的是,即使隔着一张面无表情的二脸皮,他也能看得出洛行云躲闪的神色,一双浅色眸子四处游移。
&ldo;别瞎看,看我。&rdo;历万书一点都不客气地伸手将人的脑袋一转对准自己,眼睛死死地盯住对方,又放缓了语气慢慢道,&ldo;阿云,我骗了你,你还了我一掌,本应该坟头都长草的我现在还活着,这是我白得的半辈子,那一条命是我许诺过的,要真为此而死,那也是死得其所。&rdo;
&ldo;你从来都不欠我的。&rdo;历万书仿佛叹息一般,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洛行云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嘴唇微颤,垂眸,掩住了眼中的所有波动,但那双拽住了历万书衣袖的手却悄然收紧。
历万书见他不说话,便又道:&ldo;还是你有别的缘由,就给我说出来。&rdo;
于是那头就传来洛行云干巴巴的回答:&ldo;你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rdo;
&ldo;放你的屁!&rdo;历万书彻底放弃了文人所该有的文雅开口怒骂道,看着这货就越发上火,变干脆凑过来,对准那个胡说八道的人的脖子就是狠狠的一口。
&ldo;嘶!历万书你疯了?!&rdo;这一口之下,洛行云却像是活了过来,瞪着那伪君子,捂着自己的脖子骂骂咧咧。
历万书看着洛行云气急败坏的样子笑了。
那人飞扬的眉,一双灵动晶莹的浅色眸子,听声音时会威威抖动的耳朵,那人喜欢爬上人家屋顶喝酒的习惯,偶尔嘲讽他,偶尔怒视他的神情,有这一点一滴在纸上如一幅泼墨山水般描绘出来的,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ldo;和我纠缠了一路的人却说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拿走了我定情信物的人却说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rdo;
洛行云赶紧打断他:&ldo;那你要如何?&rdo;
&ldo;如何?&rdo;历万书挑眉,笑得狡猾:&ldo;哎呀,先不说远的了,就你把我打成了半废,我怎么也得缠着你这辈子,讨些便宜吧。&rdo;
他感觉到洛行云的语气是有些松动的,可见并不是完全将他当成死敌来对待,嘴上的话就越来越卖乖。
洛行云目光微动,浅色眸子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的光彩,沉默了良久,他笑了起来,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眼前,带来了什么别的东西。
人一辈子恩恩怨怨纠缠不清,不就是为了逐个体会完这些酸甜苦辣,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吗?而尘埃落定后,纵然有千愁万思入骨深,有何必庸人自扰。
回首清风明月仍清,树下古人依旧,故有一腔情落满怀,≈不策马长伴,醉拥心中笑。他洛行云,又为何不能试着放开胆子,用这双手抓紧藏在难辨黑白世间的那一抹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