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有此精准的力道、巧妙的把戏、灵性的短刀。
刀面映照着白阳,更似是一抹流光、一只小神仙围剑旋飞了圈。
阑雪巨细靡遗地看到守娆争的技艺,但前后其实不过眨眼的时间。观武之人甚或看不清紧贴的二人彼此较劲,也不会发现这极微细的、极精妙的输赢关键。
刀柄回到守娆争的手中。
互相抗衡的力道突然消失无踪,阑雪失了重心,整个人微向前倾。
他反应奇快,一蹬雪地稳住身子,左手依然没有放松相衡的力道。但守娆争还是扶住了他的肩膀。
只是这一扶,刀锋不就抵在他的喉头上了吗?
阑雪微微仰颈,看着冬阳,一抹肃杀寒意轻轻触碰着他的脖子……他输了。
「感激赐教。」
「该感激的是我。」
白灰交杂的斑驳雪地上脚印凌乱。他们的运劲一蹬留下深深印子,复又被刮起的雪覆上。
积雪深得盖上庭园石阶二级,移动脚步无疑是有点困难,但只有他们脚下的雪越拨越薄,比武后更可看到灰绿糙地,很是夸张。二人比武范围虽没设地限,却巧着的,雪地被划出了个圆。
此消彼长、强攻固守,他们的步法恰恰是个大圆。守娆争与阑帝相视而笑。
皆因他们各不相让、环环死咬,于是都没超出圆的一步。圆外的新雪平洁,丝毫不留痕。
嚣狄长袖两手搭上栏杆,惊叹,原来万中无一的高手比武便是这般具体漂亮。
他本来只是来捡阑雪的,现下看得热血沸腾,也不觉冷、只觉手痒了。
守娆争虽与阑雪的年岁一样,但环境不一样、心态就是有别。在守娆争的战斗中没退路,他一定要赢,他输的代价连娆罗緁的命也要赔上,在这种压力下任何人都会变恶鬼。
阑雪迟早……也会变成恶鬼吧。
现下已俨如他的牢头,再变成军中恶鬼,他是真的能承受得住吗?唉,嚣狄长袖看着缓缓向他步近的阑雪,真是越想越心惊心酸,先为自己掬把同情泪了。
「守娆争的胜利是意料中事吧,毕竟他连皇子殿下都敢伤……」
绂雯说在他身旁沉吟,声量不大不小,刚好飘进他的耳边。在阑雪回到他身边之际,绂雯说非常识相的让出他身旁位置。
嚣狄长袖望向他的离去背影,「你查出来了?」
「用得着查?当晚他俩寄住我府,有守娆争整晚守在他身边。谁伤得了他?」
「……他俩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用得着问我?我看你对他们的关系比我还有研究、更有兴趣。长袖,你是烂好人,但这次你留他帮他不过也是以策万全。未来有个万一时,可拿他当筹码当工具。」
嚣狄长袖的微翘褐发、混血儿的温柔俊貌,让他看起来像个外表无害的好人,但可别忘了他是被镇国大将军给教出来的。好人也是有脾气的、也是会报复的。
「绂雯,你不也是同样?」大家都在官场打滚数年了,莫装清高之人了。
绂雯说进入厅堂的脚步一顿,道,「我跟你怎同?是娆罗緁先来惹我的。」
他被逼急了也是会反扑的。小皇子来阴的,只花一天时间便将解语仓促接进宫里来、让他无力回天、让他处处受制。在阑煦的市集巧遇解语、拯救了解语?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
娆罗緁竟然厚颜得用拯救二字?他那个心狠手辣的人唯一不懂做的就是拯救。除了威胁之外,他还有些什么?娆罗緁早已下令没他的口喻,绂雯解语不得离开皇宫!
现在该死的已经几天了?分明就是将解语当棋子般扣在他棋兜之中,只等待最有利的时机出动威胁他或长袖。他不会坐以待毙、他不会让解语沦陷其中受到伤害。他不过被逼把双手搅和下这滩浑水之中,拯救困于水深的妹子、拯救自己于这没日没夜的惊心胆跳之中……他何错之有?他所做的,才是拯救。
何错之有?
若娆罗緁能在茫茫人海之中巧遇解语,他为什么不能在皇宫走廊拯救守娆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