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乔叹了口气,拍拍孩子的肩,陪着坐了会儿,才起身回去。
这夜,郎怀注定睡不下,干脆就在账外坐着。
临别之际,李遇赶来,嘱咐他一定好生保重,沐公府他自会常去探望韦氏。更何况李明达已经搬去未央居,两厢挨着,更是亲近。
自小他就知道,自己若不努力,一但老夫人离世,那偌大的沐公府,将无郎怀他的容身之所。师父说,如今大唐只有西北不定,将来再想建功立业,只怕没有机会。所以,他拼却性命,也要来此边陲。
母亲嫁错郎君,一生注定孤苦。若他不能争口气,怎么对得起那位铮铮铁骨的女子?
郎怀想起自己将出征的念头告诉了母亲,未曾想向来严厉的妇人,却泪珠半垂。过了半晌,才听她说道:&ldo;怀儿,可是想妥当了?&rdo;
郎怀越想,心中越烦。刷一声,他拔剑而舞,借此疏解心中杂乱的念头。
昔有佳人公孙氏,
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
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月落,
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
罢如江海凝清光。
他是公孙大娘的嫡传关门弟子,此番剑舞,若在长安城,有眼光的人自然看得出,虽显稚嫩,但风流已成,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剑器练罢,短剑被郎怀丢给陶钧,他头也不回走进营帐,只听的一句吩咐:&ldo;收了吧。&rdo;
郎士新起身,拿眼看了看郎乔,哼道:&ldo;还是去看了?可还骄纵?&rdo;
郎乔给主子递上热巾,笑呵呵道:&ldo;哪能啊,世子自小练武,小的去看,还见他在地上推演攻城阵法呢。&rdo;
&ldo;他才多大,能懂这些。&rdo;郎士新不以为然,郎乔略顿了顿,小心补充道:&ldo;世子爷自小跟在七爷身边伴读,淇公还带着他二人见了不少御林军的副领,常在东内演武呢。&rdo;
郎士新&ldo;哦&rdo;了一声,喝了口茶,道:&ldo;吩咐左右,升帐。&rdo;
安西地处西北,扼守丝路各地要塞,自大唐开国,对此征战多次。但太宗去世,高宗孱弱,武后本已经收拢四镇,设立督护府。但武后篡位,忙于铲除异己,安西又被土蕃蚕食。
先帝是女帝与高宗独子,女帝驾崩前,还政于李唐。朝廷纷争二十余年,这才积攒了足够的兵力,开始了征西。
明皇登基后,更将安西视为重中之重。此次力排众议,封郎士新为征西大将军,弃用韦谦益,未尝没有担忧长安韦氏尾大的心思。
除了进出频繁的斥候,大军便在龟兹城外驻扎下来。郎怀每日里和先锋营的兵士一同训练,除却未曾居住一处,当真没半点不同。
天气渐冷,陶钧从行囊中取出些厚衣裳来,得叮嘱主子加衣。
摸到那柄短剑,陶钧才发觉,这些时日,郎怀竟然再没练过剑。他只顾跟前锋营的兵士练习马战,而兵器,则选了军中常用的长枪弓箭。
听夜里悄悄来伺候的竹君说,主子练马练过了,大腿上连一处好皮都没。陶钧叹口气,他也是以士兵的身份侍候,又哪里不知郎怀训练时的拼劲儿。
看了看时辰,估摸着郎怀应该快结束训练,陶钧在账前架上铁壶,烧水准备泡上好茶。
没多会儿,郎怀倒提着比他高出太多的藏泉枪‐‐这还是郎乔给他吩咐铁匠打造的,手里还有些别的东西。
&ldo;爷,今日如何?&rdo;陶钧接过藏泉,笑道。
&ldo;不错。&rdo;他不多话,坐在火堆旁,拍开手里的小坛,原来是坛美酒。
&ldo;爷,您可没喝过!&rdo;陶钧大惊,正要组织,郎怀手快,已经大口喝起来。
&ldo;噗!&rdo;郎怀头次饮酒,还真不知酒味是如此难喝。
&ldo;爷!您今日是发什么痴傻,这东西您可不能碰!&rdo;陶钧一把夺过来,急道:&ldo;您身份特殊,夫人叮嘱过,不准您喝!&rdo;
郎怀被那烈酒刺到,呼呼喘着气,拧过头,哼哼了两声,道:&ldo;陶钧,我这辈子难道得滴酒不沾么?你会医,在旁看着我,慢慢练就是。总不能以后再喝,我还是个新丁。&rdo;
&ldo;何况已经深秋,愈发冷了。今日校尉说过,在此借酒取暖,本就是常有的事,禁不住。&rdo;郎怀苦笑,他虽然年幼,但心智成熟,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