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达醒转片刻,便再昏睡过去。郎怀正要开口询问,张涪陵已道:&ldo;无妨,替她取下银针吧,已经不碍事了。&rdo;
郎怀这才真正松口气,将明达放好,按着顺序取下银针,交回张涪陵。待为明达穿好衣衫,张涪陵才转过身,搭着明达手腕闭目听脉。
良久,张涪陵才松开手,道:&ldo;后面吃着药,把余毒排出去便好。&rdo;
郎怀只激动得不知说些什么,张涪陵却露出个奇怪的表情,似叹息似惆怅,终究尽是洒脱傲然,从胸口的贴身衣袋里取出个素面银瓶来。
&ldo;老道花费半生心血,希翼炼出一丸丹药,以延年益寿,参悟天地。&rdo;张涪陵捏碎瓶口的封蜡,倒出一枚形做四方的朱红药丸来,又取下腰间的酒壶,以老酒将药丸给明达灌进口腹。
&ldo;方才老道还在犹豫,若是给了她,老道如何再去参悟天地?&rdo;张涪陵摇头笑道:&ldo;真真是愧对了龙虎山的道统。&rdo;
这般言语,郎怀怎能不明白那枚药丸是何等珍贵,不由道:&ldo;天师……&rdo;
&ldo;老道奔波几日,无非仗着先前修习还算得上勤勉,如今却有些话要交待你。&rdo;张涪陵一时间仿佛沧桑了许多,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郎怀知道如今明达已然算是得救,跟紧一步扶着过去,低声道:&ldo;您请说,郎怀万死不辞。&rdo;
&ldo;你且记下,如今朝廷纷争不断,你的身份万万不可泄漏!否则忠臣无保,国将不国。&rdo;张涪陵的话如同谶言,道:&ldo;务必谨记‐‐胸怀天下,明悟己心。&rdo;
郎怀只将这些话牢牢记下,虽有些不甚通透,却知道十分要紧。
&ldo;姑娘的病根,只需将养百天,自然会好。&rdo;张涪陵念罢一个药方子,道:&ldo;这个方子每日午时让她喝下,直到她胸口的乌青尽去,就可以停了。&rdo;
&ldo;天师放心,我记下了。&rdo;郎怀恭恭敬敬行了大礼,眼见着张涪陵闭目歇息,才转身出去报讯。
这一夜等待,明皇几乎花白了头发,甚至顾不得帝王之尊,伏在门上想听些话语。奈何张涪陵说话声音甚低,若非身前半丈,是根本听不到。尝试了几次后,明皇只得抓着李迅搀扶的手,老老实实坐下等待。
这一等,便从天黑等到天亮,耳听着有人走动的声音,明皇想要站起,却也是有心无力。
郎怀推开房门,整个人因着用针凝神过度的缘故,显得狼狈不堪。但她还是强自撑着,走过去道:&ldo;无妨了!&rdo;
只三个字,明皇抚胸长舒口气,李迅双膝一软,跪坐在地。卢有邻口中直念叨阿弥陀佛,都忘记救了明达的可是个道士。江良虽说念对了无量天尊,却也是松了口气后有些踉跄。
璃儿&ldo;哇&rdo;一声哭了出来,兰君竹君含着泪安慰着她,便是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火狐,也窜出来顺着郎怀的小腿爬上去,叫了两声。
&ldo;陶钧!&rdo;郎怀一手托住这只家伙,张口唤陶钧过来,将药方子念出,说了熬药的法子。末了又道:&ldo;陛下,张天师亏损得厉害,毋须妥善安置。兕子这儿自有微臣看顾,您放心!&rdo;
明皇点点头,对卢有邻道:&ldo;差人好生将天师接到延年殿东厢房,送了斋饭来。朕也去延年殿歇会。&rdo;
&ldo;陛下,老奴理会的。&rdo;
未央居里一片喜色,都从几日来的阴霾中抬起头。哪怕俱是疲惫不堪,竟然处置得井井有条。
张涪陵被几个侍卫用软藤椅抬着送进延年殿东厢房,这一番折腾,真如他所言,只怕亏损过度。但张涪陵只略自嘲了下,和明皇一起用着斋饭,说着话。
但说着说着,这二人竟然几乎同时眯着眼睛睡去。卢有邻一看情况,实在不忍心惊扰,便只命人轻手撤去小几,将锦被拿来披在二人身上。
明达那里一切妥当,郎怀才在偏殿吃了些东西。兰君得了她吩咐,如今守着明达寸步不离。竹君却担心郎怀,跟着过来。
&ldo;爷,只几日您就瘦了几圈。&rdo;她低声说道着,&ldo;姑娘已然平安,您是在这儿歇歇,还是回去安置?&rdo;
郎怀摇摇头道:&ldo;这算得什么?你忘了咱们打仗时候,连着七八日不合眼,不也常有的?&rdo;说话间,郎怀将火狐从膝盖上抱起,指了指床榻,火狐通灵,自跳了上去休寝。
&ldo;可我看着,您比当初七八日不合眼还劳累。&rdo;竹君觉得她吃得太少,又盛了半碗汤递过去。郎怀知晓她好心,哪怕根本不饿,还是接过来,慢慢喝着。
&ldo;兕子不醒来,我终究是不放心的。不过我知道分寸。&rdo;郎怀低声道,&ldo;如今却有件事,恐怕得你去跑趟了。&rdo;
&ldo;爷说。&rdo;竹君看着她,只觉得郎怀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
&ldo;兕子这病来势汹汹,是因为有人下了毒。&rdo;郎怀的声音低不可闻:&ldo;陶钧之前说是有人用花粉勾出了毒,天师却道,那花粉不过是引子,兕子近半年来用的饮食才是关键。&rdo;
竹君睁大了眼,实在不敢相信在这未央居中会发生这等事,也才了悟为何郎怀非要她二人过来伺候。却只听郎怀道:&ldo;我要你去跟尚姐姐带个口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