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刚刚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rdo;顾以笙问道。
付清许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在图书馆划着手机咧嘴笑的场景,原来是被以笙发现了。以笙之所以说要出来走走,是想问这个么?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为何发笑也?
于是解释起来,&ldo;哦,我刚刚是看了一个微博,有人发帖提问说女朋友忘记自己生日是不是不爱她了,就看了看评论。&rdo;
&ldo;评论很有意思么?&rdo;
&ldo;大多都是劝分的,说什么记得你生日的不一定爱你,但不记得的一定不爱你。有一个挺有意思,好像是这么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作精瞎矫情,天天净说些看似很有道理实则以偏概全的话,给别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我觉得还挺有道理,就笑了。你说,感情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规律可循了?&rdo;
以笙闻言,一阵浅笑,如微风轻拂风铃。随后开口道:&ldo;倒是简单粗暴。我觉得感情是很复杂的,也不能说不记得就是不爱。其实大部分情况,一个人爱不爱你,你一定能感受得到。与其相信那些所谓规律,不如自己用心去感受。&rdo;
有那么一瞬间,付清许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以笙感觉得到她的爱么?她的爱,以笙感受得到么?
好像朦朦胧胧的。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不甚清楚,却使人更想抓住。
但是下一秒,就被某种更为直接的情绪牵动了。
这好像是以笙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也是第一次说出这些袒露内心的由衷话。可说起来,自己又袒露过多少心声呢?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逢场作戏。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些都是大家习惯了的。所以得到一次摘下面具的机会,倒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不然怎么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呢?
其实好朋友也不一定是知己。这是两个概念。
付清许觉得有一种感动涌上了心头,仿佛是命运的馈赠。她觉得她有好多话想说,好多感慨想讲,她有一种剖心沥胆的冲动。不光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倾诉欲,更重要的是,倾听者是以笙。
倘若可以,她想让以笙懂得她。
倘若可以,谁不崇尚精神恋爱呢?
话匣子像是打开了,于是开口:&ldo;有时候,会觉得这个世界很生硬。比如有时网上出现某些爆点或者新闻,我们最先听到的,往往是指责和埋怨,而不是同情和安慰。就像现在紧张的医患关系,也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可以分辨。可是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人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看待问题,站着说话不腰疼,算不算人类的劣根性呢?&rdo;
因为想到了什么,于是又接了下去,&ldo;《道德经》里有一句话,&lso;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rso;。喜欢把成套道德理论挂在嘴边的,有时候是下德之人。毕竟人都是习惯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rdo;
以笙在一旁听得很认真,不时发出一些&ldo;嗯&rdo;来示意。
但她没有立刻接话,先把散下的一缕头发别到耳边,才缓缓开口:&ldo;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它有很多面,你每从一个面进去看问题,就会有不同的道理可讲。可人是感情动物,生活有时候是不能讲道理的,人只有舒服的时候才最讲道理。可毕竟生活也不是小说,不会有那么完美的情节,这个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的,所以我们往往经历的,都是那些模棱两可的灰色地带。有些时候,很多可感而不可言的事,关乎人性。扪心自问,那些在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倘若自己身临其境,又会作何选择?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rdo;
话听到这儿,倒是让付清许想起木心先生的一句诗来‐‐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既然我们都能原谅自己的自私狭隘,浅薄无知,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别人?
生活总带点苦,所以大家都爱看甜文吧。
沉默半晌,以笙突然又开了口,低眉浅笑,&ldo;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感慨,是我的幸运。&rdo;
像是受宠若惊,又像是被击中内心,付清许突然羞赧,语气软糯了三分,&ldo;也没什么可说的,心里话大家都有,只是都藏着不说罢了。毕竟大家经历不同,你说的人家未必能懂。再者,被误解,也是一个诉说者的宿命。&rdo;
以笙沉思了一会儿,没有接话。但是过了几秒,她停了下来,正对着付清许,面色柔和,目光坚定,缓缓开口:&ldo;那么,不随意曲解,也是一个倾听者应尽的本分。&rdo;
不知为何,在此刻,付清许觉得以笙的声音变得无比绵软,萦绕耳畔,又涌上心头。
她突然笑了,不是搞笑的笑,是满足的,不自觉的笑。好像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种除却爱情带来的由衷的温暖。
于是想起晏殊的一句诗来‐‐若有知音见采,不辞偏唱阳春。
倘若可以,她希望时间就此定格。那么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是否可以贪心地,不要脸地认为,这算是一种一唱一和,&ldo;琴瑟和谐&rdo;呢?
走过小园林里弯弯的一座拱桥,付清许抬头,看见了天上明月如钩。
人们常言圆月美,就连赏月也是挑在农历十五十六的满月,可如今,竟觉得月色如钩,也是极美的。想来圆月在乎的是团圆,可月色究竟美不美,在乎的是个人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