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死读书你还会什么?还有什么能比过我的?明明是一只癞蛤蟆还做梦小浅会看上你!简直笑死我了!操你怎么了?!」
「你疯了!!!不许伤害他!!有种冲我来!」
似在极力回避脑中不断回放的声音,陈雁昭紧紧盯着考题,只是一通胡乱写着,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让他浑身不舒服,手酸、头晕、胸口隐隐作痛,整个人快虚脱了。
考试什么时候结束的不知道,陈雁昭只记得答完卷子他便开始发呆,脑袋又恢复成一片空白。下午的考试仍是同样状态,神经绷得越紧,昨天的话就越清晰,答了什么都不记得。接连几天下来,直到看见发下的成绩里有三门不及格时,陈雁昭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同学背后的窃窃私语他听见了,老大的关心又被他搪塞了,奖学金再一次从手里溜走了,和他付出的感情一样,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这么长时间他到底都在干嘛?都是为了什么啊?
寒假刚开始,陈雁昭便买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打工毫无心情,留在学校只有痛苦,他想回去过一个好年。上半学期打工积攒下的钱刚好够交学费,可生活费……
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萧瑟风景,陈雁昭又感到一阵憋闷,玻璃模糊映出自己呆滞落寞的样子,脑子里却还想着那些本不该再想的过去。他恨奚浅,却忘不了他;每次醒来,多希望那天说出的真相是场噩梦;所有都是假的,可是爱过的那些感觉却那么真实。哼,到现在居然还能产生这样的错觉,到底该说爱的太深,还是贱得可以。
一路上思来想去,直到疲惫睡去,脑子里才恢复白茫茫一片。经过数小时的奔波,终于回到许久未归的家里。
转眼在s城已经呆了三年时间,整个城市仍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展着,几天不见就有一个变化,然而眼前的村子却还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子,寒冬里更显光秃冷清。虽然同为乡村,可因为地域缘故,这里却远比不了其他地方。气候不好,土壤贫瘠,年轻力壮的青年早已纷纷涌入大城市,村里留下的尽是些老弱病残。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和奚浅与谢礼的差距,他与他们原本就站在不同的起跑线上,生活在不同世界里,可自己却偏偏认不清现实,心比天高。自打家里发生那样的事后,他更向往城市生活,拼命学习就是为有一天能离开这里。陈雁昭永远也忘不了收到s大录取通知书那一刻的开心与自豪,他自认为只要到了s城上了s大就可以摆脱过去,结果到头来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掩耳盗铃罢了。
「老陈家的大学生回来了!」
「是啊,这不是三儿吗?三儿回来了。」
村里考上大学的孩子少之又少,像见了稀有物种,走在路上认出陈雁昭的乡亲都格外兴奋。不知该以何种心态面对大家,受了伤才狼狈逃回来,此刻看起来有多讽刺。如果不是真相被揭穿,想必他还在s城逍遥,永远不想回来。
几年没回的家里还和当年离开时一样,坐在门口摘菜的女人见陈雁昭走进院里,先是怔了怔,而后忙激动站起身跑上前拉住他,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个目不转睛,问个不停。
五十不到的女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陈雁昭一面回答她的问题,一面扶她进了屋。「陈三金」这个名字跟了他十多年,不管家人还是乡亲都习惯叫他「三儿」,「陈雁昭」是自己后来起的,所以当被围攻那晚听到混混喊出自己的曾用名时才那么吃惊,现在他明白了,原来那都是谢礼安排好的,他早就暗中查过他的档案,既然奚浅和他关系亲密,想必也早就知道了。仿佛看到了他们的嘲笑,陈雁昭胸口又一阵憋闷。
和母亲聊了一下午天,又在家里干了不少活,陈雁昭的心情才略微感到舒畅。原本一家七口,现在只剩下女人一个,怎么看都觉得她那么寂寞孤单。
春节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可直到当天家人也有没聚齐。
早在陈雁昭八岁那年父亲便离家出走,对于经常被打被骂的家人来说这也许是件好事。陈雁昭还记得他第一次被揍时只有六岁,那时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虽然母亲已有身孕,但却因男人的残暴虐打而流产,尚未懂事的他只是深深记住了男人的话。他骂母亲y贱,忍受不了他长期在外劳工,居然偷了别人的汉子,不知肚里怀了谁的孽种。无论母亲如何诉说那是他的亲生骨肉都无济于事,从那以后,男人经常不回家,即便回了对一家人也是又打又骂,对母亲变成了单纯的发泄。同一年母亲生下四妹,两年后最小的妹妹还未出世,男人便失踪了。
「今年大姐又不回来了吧,我都快忘了她长啥样了。」如今两个妹妹早已不是拽着衣角喊哥哥的顽皮小鬼,在县城一个读初三,一个读初一,平日都住校,只有寒暑假才回家。
母亲叹了口气,继续包着饺子。
别提两个妹妹,就连陈雁昭也快忘了大姐的模样,依稀记得大姐对父亲的责骂总是忍气吞声,谁也不知道她的想法,也许她从心底怨恨着这个家,自从嫁人后便也没回来过。
「我再想想法子吧,不过今年三儿回来了,家里热闹多了!」
坐在身旁的青年相貌清秀,个头和陈雁昭差不多,一看就是兄弟。他比陈雁昭大四岁,虽然排行老二,却一直肩负着家庭的重担。几人当中陈雁昭和哥哥的关系最好。三年未见,陈雁昭有很多话想和哥哥说,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第40章
贫困的村子只有到了春节才红火热闹,打工在外的亲人像归巢的鸟纷纷回了家。整个春假,除了串亲,陈雁昭还带着全家去县城周边的旅游景点玩了玩,看着家人开心,许久未翘起的唇角也微微翘了起来,真希望这样的散心可以忘掉之前所有的痛苦与不快。
初六一早,母亲带着妹妹们去逛集市,家中只剩兄弟二人。在城里打工的大哥没有学生那么长假期,明天一早就要回去。陈雁昭十分不舍,觉得短短几日聊得不够尽兴,在大哥临行前,他要亲自下厨为他做一顿好吃的。
「三儿,你来。」
听到正在收拾东西的大哥喊自己,陈雁昭忙放下手里的菜进了里屋。「怎么了哥?」
「我明天一早就走了,这个给你。」陈大福从行李包中拿出一个纸袋递给陈雁昭。「这学期的学费还没交吧,交完剩下的当生活费,s城物价高,以前每个月给你寄去那点钱不够买什么的,你学习累,多吃点好的。」
怔了数秒,陈雁昭慢慢撑开纸袋,只见里面塞了满满一摞百元大钞,哪里见过这么多现金,陈雁昭当场呆住,「这……你怎么知道我这学期没交学费?」
「你之前提过那个缓交学费的申请吧,学校打电话调查过,哎,都怪哥不好没给你攒够钱,不过现在有钱了,你回去赶快把学费交了,别影响你学习。」大福转过身忙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包里。
这不是眼下紧缺的东西吗?为什么看到它连丁点喜悦感也没有,是因为愧疚对不起大哥?还是因为被奚浅和谢礼说了那些伤人的话?钱臭味不时从纸袋里飘出,陈雁昭微微皱起眉头。
这么多钱是大哥以前打两年工不吃不喝才能攒出来的,既然学校调查的时候他还拿不出,怎么可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一下冒出这么多。
「这钱哪来的?」
见弟弟顿生疑虑,一副手里拿着来历不明的脏钱的样子,大福笑的极不自然。「怎么问这种话,是我挣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