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竟弯下腰,向门里磕了一个响当当的头!
眼看着沈冠古即将被拉走,很可能就此被秘密杀死,董心卿抿着嘴唇不敢发出哭泣声,却用力拉扯沈弄璋的衣袖,希望她立即便想出办法来救下沈冠古。
沈弄璋何尝不想,但她见父亲如此决然地一肩扛下所有罪责,连个转圜的余地皆无,要她如何在这片刻之间便想出办法来救人。
冲下去,结果只能和父亲一同受死,她还不知道曹享为何要陷害父亲,沈弄璋不甘心死得这样毫无价值。不冲下去,那是她的父亲,已经三月不见,难道最后一面也无缘得见!
就这刹那间的纠结,沈冠古已经重新抬起头,右手衣袖一抖,便从袖中抖出一柄匕首,电光石火之间,刺入了自己的胸膛,直没入柄!
瞬间的震惊令沈弄璋如遭雷殛,全身僵直麻木,昏沉沉趴在屋顶上像个泥塑。
董心卿惊惧得几乎拉断沈弄璋的手指,一个&ldo;沈&rdo;字刚刚出口,被疼痛刺激的沈弄璋醒转过来,一手捂住董心卿的嘴,将她的声音及时湮灭,随即拉着她快速退下屋顶,另寻匿身之处。
一路半拖半拽着抗拒的董心卿,两人躲到巷子里面的偏僻一角,满脸泪痕的董心卿略微愤怒地甩开沈弄璋,不知该如何面对表现得如此淡定的她。
然而一转身,便看到沈弄璋脸上是一层死气沉沉的白,双目赤红,嘴角渗着血丝,身体在不停地微颤,两侧鼻翼在动,却听不到她任何的气息,一点哭声都没有。
从没有见过如何骇人的沈弄璋,董心卿胆战心惊,一边侧耳细听巷子里的动静,一边颤颤地低声叫着:&ldo;璋儿……璋儿……&rdo;
见沈弄璋没有任何反应,董心卿走到她身侧,一手抚她的心口一手抚她的背心,切切地说道:&ldo;璋儿,你别吓我,你能听到我说话么,璋儿,璋儿……&rdo;
猛地,沈弄璋吐出一大口鲜血,人却突然清醒过来,喃喃自语道:&ldo;还有时间,趁着爹还没被宣判,我得去问一下曹享,为什么要诬陷我爹造反。&rdo;
一边说,一边起身便向外走,似乎没有看到焦急的董心卿,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她失魂了!
董心卿先是心底一凉,随即寒意从足底窜到头顶,整个人如坠冰窖。
外面已经乱了。
穆砺璁没想到沈冠古会自戕,失去了将他正法对百姓的震慑,此时正愤怒着。士兵们似乎感受到了他无形的怒火,正呵斥着躲在县廷内的百姓,将他们全部赶到县城西大门处。
百姓见县令已死,没了主心骨,热血似乎一瞬便冷了,哭爹喊娘的叫声此起彼伏,缩肩塌背地接受着士兵的驱赶,像一群软弱的绵羊。
更多的士兵正在挨家挨户的搜索翻找,不知是在搜人,还是在搜刮财物,此时,藏匿已经困难,又怎么能让失魂落魄的沈弄璋现身出去自投罗网。
&ldo;璋儿,先躲起来,晚上再去问,我陪你一起去找曹享。&rdo;
没时间心伤,没时间哭泣,更不敢刺激沈弄璋,董心卿拉住她,虚言安慰着将她扯回到屋中,同时留意外间的动静,寻思着该如何带着沈弄璋找到一个更安全的所在。
然而,沈弄璋只有轻轻的、倔强的一句话:&ldo;不行,晚上就晚了,趁着爹还没被宣判,我得去问一下曹享,为什么要诬陷我爹造反。&rdo;
急中生智,董心卿说道:&ldo;好,我陪你一起去,但你得梳洗一下,咱们不能蓬头垢面地去见曹享,免得弱了气势。&rdo;
沈弄璋眼神晃动一下,片刻,慢悠悠地说了一个&ldo;好&rdo;字,转身便朝着立在角落里的盆架走去。刚走两步,&ldo;扑通&rdo;一声,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无尽的黑暗里,滴答滴答的声音惊扰了沈弄璋的睡梦,她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勉力站起身来想知道身处何处,却望不穿这沉沉的黑暗。
远处出现一点光亮,有个人影站在山上,正在挥鞭,一鞭一鞭地抽打着脚下的山地。
鞭挞声刺耳,令沈弄璋十分好奇那个人为什么要抽打大山,不由得一步步慢慢地挪过去。
再定睛一看,那人脚下的根本不是山,而是一个弯着腰的巨人,正在用他宽阔厚实的脊背承受着鞭挞,在他身下,是一座小小的城邑,城门上写着三个字‐‐穆阳县。
心头一跳,身边突然亮了起来,那如山的巨人的脸一下印到沈弄璋的眼中!
爹‐‐
沈弄璋惊叫一声,脚下一空,霍然醒转!
董心卿快速膝行着到她身边,探头直盯盯地看着她的脸,绝望中带了一丝强颜欢笑的意味,温柔地唤着:&ldo;璋儿,璋儿,认得我么?&rdo;
所有的记忆如洪水一般在脑海中翻腾,撞得沈弄璋头痛欲裂。一直蓄在眼中的泪,这时才悄然滚落进鬓角,沉默地点点头,一边细细哽咽着,一边转动眼珠打量起周身的环境。
火把的光亮幽暗,这里是山洞,就在县城东南处,沈弄璋认得。没有出去做买卖前,她和董心卿、罗重,还有一群孩子经常在这里捉迷藏、过家家。这山洞的进口在高处,这里实则是个地下的深洞,嘀嗒之声正是从高处渗入并滴落的水滴声。
&ldo;弄璋,还能起身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