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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讲述完那些部落之事，穆砺琛警告似地补充一句：&ldo;不要以为他们现在与你喝酒吃肉畅谈，就认为所有蛮族人都是好人，眼前这些都是部落里负责交换货物的，自然以和为贵。但那些上了战场的，或者这些人出现在战场上，将会是另一种凶残的面孔。我没到北固关前，西朔州边境从不太平，百姓被他们抢夺袭扰，苦不堪言。&rdo;

沈弄璋默默听着，并没有附和或反对。人在不同环境中有不同的表现，她确实体会过，也就把穆砺琛的告诫记在心里，明日与他们打交道时多加一分小心便是。

穆砺琛点到即止，看见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问道：&ldo;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你是见过这种场面的，算算我们能换回多少盐？&rdo;

沈弄璋早已在思考这个问题，无奈说道：&ldo;荼芺不是个大部落，这次来也主要是想换些精致物件去为懋合部大酋长贺寿，该不会换多少东西。&rdo;

穆砺琛对于经商确实一窍不通，好在他没有养尊处优的娇纵脾性，也敢于不耻下问，立即便提出疑问：&ldo;他们带了那么多盐，总不会原路运回去。&rdo;

&ldo;自然不会运回去……&rdo;

穆砺琛听出沈弄璋故意卖关子，干脆便急吼吼地问道：&ldo;那要怎样？&rdo;

沈弄璋自然也知道穆砺琛故意为之，笑道：&ldo;不能换，却没说不能买。&rdo;

穆砺琛脸色一沉，断然说道：&ldo;不可能！&rdo;

&ldo;为什么？&rdo;沈弄璋不明所以。

&ldo;部落间基本只靠交换，没有钱币交易，怎么卖？&rdo;

只是这个理由，穆砺琛不可能语气如此严肃，沈弄璋没有说话，却用淡淡的目光询问他。

但穆砺琛却没有出声。

&ldo;家主不把原因全说出来，我们怎么想办法应对。&rdo;沈弄璋轻柔地发问，却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隐隐坚决。

见沈弄璋眼神透着诚恳，穆砺琛态度软化下来，缓缓说道：&ldo;这些蛮族部落没有专有货币，只有从我们穆国抢走或坑蒙拐骗边界百姓获得的铜钱。&rdo;

沈弄璋轻声&ldo;嗯&rdo;着，等他继续。

穆砺琛心中暗叹：这姑娘好沉稳，一直不急不躁等她想要的结果，便又道：&ldo;但我们尽量阻止他们获得我们的铜钱。&rdo;

&ldo;为什么？&rdo;

&ldo;铜钱熔了会提炼出铜，再与锡按比例调和就可以铸成锋利的兵器，会增加他们的战斗力。&rdo;

沈弄璋恍然大悟，但转瞬又&ldo;咦&rdo;了一声，轻道：&ldo;兵器不是铁铸的么？&rdo;

&ldo;蛮族铁矿不多，他们的兵器基本仍是青铜炼制，剩下的是从我们穆国抢走的铁器等重制的。&rdo;

怪不得穆国西北边界总不太平，沈弄璋暗中咋舌。

沉思片刻，沈弄璋忽然皱眉道：&ldo;若蛮族如此重视青铜，荼芺部大量交换，别的部落即便有铜钱，也不会与他交换，他们所求的一定不是铜钱。&rdo;

一句话令身陷局中的穆砺琛茅塞顿开，不由得暗暗打量还在微微低头思考什么的沈弄璋‐‐好犀利的分析，自己也忽略了这一点。

&ldo;是锡！&rdo;穆砺琛恍然大悟，&ldo;他们会用隐秘的办法去弄铜，但锡器经常在各种交易中流通。因蛮族很喜欢精美的银器，却分不清银器和锡器，所以交换的所谓银器大部分都是锡器。在大量的交换之中，没有人会特别在意荼芺部换了多少锡器。&rdo;

沈弄璋没有说话，她并不了解这些，所以只听穆砺琛自说自话。

看穿了荼芺部的目的，穆砺琛有些兴奋。打造兵器对于生存来说无可厚非，但荼芺一个小部族跑到这个一年之中规模最小的草市上来交换锡器，可就是大事了。

荼芺部离北固关很远，有什么阴谋也影响不到北固关，但从未听说荼芺部有过战争，这样一个拥有盐池、一直蛰伏、养精蓄锐的部落，一旦野心突起，蛮族的局势可能发生变化……

陷入沉思的穆砺琛猛地想到身边还有人，立即回神，扭头看着有意落在自己身后一步的沈弄璋，忽然问道：&ldo;我换不到盐，关中便有可能断了食盐的供给，更可能会乱了人心，你不是正可趁乱逃走？&rdo;

沈弄璋只与穆砺琛对视一眼便扭头撇过目光，望着远处篝火的光亮，抿着嘴唇，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半晌，才说道：&ldo;我是想逃走，但没想过要北固关大乱。北固关是唯一能抗衡蛮族的关卡，有它才能保护西朔州的百姓。&rdo;

穆砺琛几乎瞬间便体会到了沈弄璋此刻的矛盾。她父亲及全县城百姓很可能是被曹享或者大哥因某些原因陷害，即便穆阳县城百姓偷偷做买卖违法，但罪不至死，然而大哥穆砺璁为了大局，杀鸡儆猴，到底酿成了人间惨剧。

沈弄璋虽然不像傅柔那样直接表达对自己的恨意，但看到自己，总会升起对大哥的仇恨。这一点，她发汗那夜迷糊之中对自己的抗拒，已是明证。

虽然恨大哥，恨自己，但她还分得清轻重，知道北固关对西朔州的重要。作为女子，心思如此澄明，越来越令穆砺琛诧异，早前的那些怀疑已逐渐消弭，心中隐隐生出些敬重来。

与此同时，穆砺琛也有些羞愧‐‐他此来虽为买盐，却未再想过回北固关。舍了这将军身份，不再将西朔州百姓的安危扛在肩上，若是被沈弄璋知道，是否会看他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