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烈听着他们二人一起胡说八道,强行控制脸上的表情,保持礼貌的、淡淡的笑意不变。
杨佑疆和赵诚相视一顾,显然都被沈弄璋和穆砺琛的配合蒙到了。
赵诚挺了挺腰杆,即便自己没有穆砺琛高,至少也不能跌了武将的气势。思考片刻,庄重说道:&ldo;眼下先解决冬笋被偷盗之事,这两位客人有劳杨县令费心安排,待将军到来后再做定夺。&rdo;
杨佑疆恭敬地说道:&ldo;下官这就安排。&rdo;
沈弄璋继续给穆砺琛做毫无必要的翻译,穆砺琛则激动地咕噜噜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难得沈弄璋反应快,翻译道:&ldo;瀚云感谢两位贵人相助。&rdo;
杨佑疆对穆砺琛笑了笑,不再说话。赵诚更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仪,轻易不肯与穆砺琛说话。
见危机已过,罗重等人还被士兵控制着,沈弄璋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ldo;敢问官爷,我们能否用这些药材冲抵冬笋。&rdo;
杨佑疆原本就打算劝赵诚收下药材,放了在场诸人,但现在却微微低头,等待赵诚的回答。
赵诚知道药材的珍贵,但他性子跋扈且好颜面,处罚的命令已经说出,怎肯收回。纠结少顷,才说道:&ldo;念在你们有心悔过,本侍卫便同意你们以药换笋。但犯了错必须受罚,处罚可减不可免,既是这位姑娘为主犯,便将她今夜关进县廷大牢,明日午后释放,以儆效尤。&rdo;
话音刚落,穆砺琛便要说话。
嘴唇刚动了动,便听到罗重说道:&ldo;官爷,我妹子身子单薄,我愿替她受过。&rdo;
好险!穆砺琛手心登时冒出一层细汗。
若是他出声,沈弄璋方才所做一切便是徒然,更会因为他说出穆语而将所有穆阳县百姓拖进无穷的麻烦之中。
沈弄璋还有别的打算,自然不肯,转身面对罗重,眼神晶亮,说道:&ldo;重哥,冤有头债有主,是我的错,我认。你留下来照顾乡亲们,我只是在县廷过一夜罢了,不妨事。&rdo;
赵诚本要怒斥罗重不识抬举,好在沈弄璋先表了态,脸色这才缓和,冷冷命令道:&ldo;放了那些人,将这姑娘押走。&rdo;
虽然已经有近一年没有见到沈弄璋,但罗重到底是与她一起长大的玩伴,对她的一举一动,甚至神态都十分了解。
收到她的眼神暗示,便也不再坚持,只是关切地说道:&ldo;晚上冷,睡不着便起来多走走。&rdo;
穆砺琛眼神敛了敛,这小子好聪明,竟然还在暗暗提醒沈弄璋不要贪睡,要小心谨慎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但沈弄璋会启语,只要方是时当真会见自己,沈弄璋必然会在场,哪里需要真的下入大牢,多虑了。
直到沈弄璋被押走,杨佑疆才走到穆砺琛面前,因为言语不通,只是微笑着作出&ldo;请&rdo;的手势,引领他们跟着前面的赵诚离开。
还处于惊慌失措之中的穆阳县百姓直到赵诚和杨佑疆那群人的火把消失在细雪的夜里,才心有余悸地互相依偎着,低低地啜泣和庆幸。
肖长山拍了拍膝盖上的泥浆,凑到罗重身边,小声问道:&ldo;重哥,那个姐姐是谁?声音好熟悉。&rdo;
罗重转身看着马厩内的所有人,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尽量平静地说道:&ldo;是弄璋,沈弄璋。&rdo;
寂静的雪夜中,马厩里传出一片喜极而泣的低泣之声……
平富县虽然未经战乱,直接降了方是时的大军,但这个守着穆国邛州边境的县却很是贫穷,穷得连为方是时准备一顿丰盛些的晚宴也做不到,所以身为方是时贴身侍卫的赵诚见到山上的冬笋竟被一群刚落脚到平富县的流民挖走,才会怒不可遏。
这群人没有为义军作出半点贡献,却先与义军抢起了活命的吃食,若不是杨佑疆跟着他,他早将那六七十人杀个干净,尸体拖出去做地肥。
戌时,方是时到了平富县廷,对着赵诚精心张罗的一桌饭菜,只问了一句:&ldo;平富县百姓粮食还供应得上么?&rdo;
陪坐的杨佑疆偷偷看向赵诚,略微低头没有说话。
赵诚见方是时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ldo;唰&rdo;地站起身来,铿锵说道:&ldo;原籍百姓尚可支应过冬,只是近来多有流民,且妇孺老幼多壮男少,使得杨县令很是为难。&rdo;
杨佑疆已知赵诚对那些流民带有偏见,见他又将问题抛回到自己身上,这才干笑一声,缓缓说道:&ldo;城外的饶山已经戒严,下官也已经点好了县廷的兵丁,更召集了城中的猎户,明日开始上山狩猎,用来补充粮食之不足。&rdo;
狩猎哪有那么容易,但隆冬时节,暂时也只有此法可以解决食物短缺问题。
邛州贫瘠,方是时如何不知。他进城后见到县城秩序仍旧井然,便知道杨佑疆这个县令为了平富县,足够殚精竭虑。
此时听说流民大多是妇人老幼,也知平富县的处境将更加艰难。虽然对邛州村县的告示里都声明希望所有百姓留下帮助义军,但实际上,如果只有老幼妇孺,方是时内心也嫌弃。
这些人无法上阵杀敌,老的小的又没有体力劳作,凭空却多出一张张嘴来吃饭,于他的大计有极大的影响。
越想越没了食欲,将桌面上挨着自己摆放的冬笋、鸡肉推开,只捡那一小碟不知道是什么腌制的咸菜就着面饼子,默默地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