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里正睁大眼睛瞪着那明晃晃的刀,终于妥协道:“他…那女郎…根本不关我的事,新婚之夜,那新娘死了,新郎也疯了,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都是老刘事后说的,你说这等不幸的事谁敢多问啊!……别别别别杀我!”
那倒也是,喜事变丧事已经是大不幸,从不八卦的淳朴善良小乡民估计也不会多嘴去问。
王病完全无视其他被绑着的人恶毒的目光,刀往前推了几寸,抵在赵老眼窝,只消王病一刺或一挑,那颗眼珠就会永远脱离眼眶,“那对兄弟又是怎么死的?”
赵老大声尖叫起来,在死亡面前表现出常人的惊恐慌乱,声音发着抖:“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啊!老刘自己把两儿子弄到山上埋了,我哪知道!他根本就是也疯了!他们全家都是疯子,两个儿子还不干不净的,他们…”
话音戛然而止,那些被绑着的人都死命挣扎着发出“呜呜呜”声,王病冷冷道:“说!”
“他们俩兄弟,两个男人,竟然做出背离人伦的不齿之事来,他们可是亲兄弟啊!我全都说了,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呜呜!”
赵老被逼得哭了出来,被绑着的人好像被玷污了的小姑娘般进闭着眼睛低头,过了一会后都像被激怒了的狂牛瞪着王病,无数双燃烧着恨意的眼睛仿佛要把王病烧穿。
刀掉落在地上。
小北站在厢房门口,睁大眼睛,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站了多久,只见他大步流星走到赵老面前,抢过王病手上的刀,二话不说就往赵老胸前刺去。
血“滴答”落下,成了这厢房里唯一的声音。
赵老低头,恐惧的表情顿住,那把的刀并没有送进自己身体里,而是在距离几寸的地方被人空手握住。
小北也是怔了一会,不死心地再用力刺去,王病感觉到手指皮肉被锋利的刀锋割裂的感觉,却是一点不敢松手。
“啪”地一声脆响,小北头偏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岑立着一巴掌打得小北往后跌去。岑立趁机握住要被小北带后的刀,一只手紧握住王病的手腕,王病的双手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依然保持着握住的动作,岑立把刀夹在腋下,去帮王病,一只手指一只手指地掰开已经血淋淋的手。
王病任由岑立摆弄,朝寺门口三人吼道:“别让他跑了!”
小北被打一巴掌,脑袋一阵嗡嗡地响,晃了晃头才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寺门口冲去,一下子就让三个身强体壮的人给擒住。
小北像只可怜的小兽朝赵老怒吼道:“你胡说!他娘的全是假的!你们都被骗了!”
王病挣脱岑立的手示意自己没事,跑到前堂时小北已经被一人扭住手臂,王病道:“放开他。”
小北恢复自由马上就又跌坐在地上,抬头,目光涣散地看着供案,然后大笑起来。
他瘦弱的身板绝望而无助,歇斯底里地笑着,还保持着笑容转头,视线越过王病看着岑立,声音诡异:“殿下,你为什么要维护梁狗狗?他和他爹毁了我们的家,殿下,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这思维跳跃幅度太大,以至于王病还没有一完全反应过来,小北清秀的五官扭在一起,声嘶力竭大吼道:“要是我知道您要去救的人是他,我死也不会帮您画地图,您还冒险去劫狱,救我们全族的仇人,殿下,我真是对您太失望了!”
岑立显然也被这一变故杀个措手不及,所有人都怔在原地,只有小北一人带着哭腔,声音也小了下去,“那块布帛现在在你们身上吧,是我杀了白青佯,是我把他推到水里把他按住,溺死的。殿下一直围着你转,我没有办法下手,只好杀了为你治病的老者,我想让你病情恶化慢慢折磨你直到死去……”
小北抽一抽鼻子,废了很大劲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为我爹娘报仇。”
安羲六年,洛阳城。
身着戎装的小北从崇将军的营帐路过,当时的他和三个哥哥都只是不起眼的小兵,他只一眼,就看见陈军师带着一个瘦瘦的梁人出了将军营帐,那张脸就一直记在心里,后来攻陷洛阳,他听说同伴们说那个人是敌军统帅王傅的儿子。
那段回忆太过悲惨,每每想起都是一次利刃穿心的痛苦,独独这次是酣畅淋漓的痛快,是终于大仇得报后的解脱。众人只见小北又笑又哭道:“去年,成功占领洛阳后,我们兄弟四人跟着崇将军班师回朝,战功卓著升了将军,赤胆忠诚一心为国效命,谢辞了崇延带我们回襄国的好意,那时洛阳才刚拿下,需要有人镇守,我们又被皇帝派往洛阳,一时间年少轻狂风光无限,不料几个月后,崇延突然发动兵变,国家易主,平阳沦陷,家人一夜死绝……”
“我们赶到时平阳已经是一片焦土,遍地尸骸。崇延怕我们在洛阳随时会武装力量反扑,便下令缉拿我们四人,那时整个平阳都在传王傅这个人。”
泪水夺眶而出,所有的恨和不甘一并宣泄出来,“是他!策划了一切,导致赵国最终被自己人灭亡的悲惨命运!”
年轻气盛怀着满腔热血四方征战,也只是为了守护几个挚爱的家人。
一战成名终成国家栋梁镇守一方,转眼却落得个家国皆破鼠过街头被人喊打的结局。
如何能不恨?
小北抬头目光和他的声音一样乞求道:“殿下,你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