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在平台上晾晒的同时,我们两人回到家里,往小小的炉灶里填煤,烧至最大火力,直到厨房达到一个小锅炉房的温度。等屋子变得像蒸笼一样闷热,外面的太阳光也不那么强烈了,我们回到屋顶平台把布料取回来。将一块大毛巾铺在厨房滚烫的铁架上,把仍旧压成一团的布料围成一圈放在上面。每隔十分钟我就会给它翻面,以保证均匀受热,当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它展开。拿着剩下的一点儿边角料,利用从厨房进进出出的间隙,我做出了一条简洁笔挺的丝绸腰带,加了三层衬布。
到五点钟的时候,我把那团皱皱巴巴的布料从铁架上拿下来,带到了工作间。这东西看上去就像一条热乎的猪血肠。谁也想象不到一个小时以后它将变成什么样子。
我把它展开铺到裁剪桌上,小心翼翼地一点儿一点儿把布卷打开。我们都紧张地注视着,直到面前奇迹般地出现了一块带褶皱的丝绸,熠熠生辉。哈米拉惊呆了。因为既没有设备也不懂技术,我们没有办法做到像福图尼的大作中那样永久性的褶皱,但是至少可以让相似的效果保持一个晚上,一个对某个女人来说非常特别的晚上,她必须穿得像个公主。我把布料整块展开,让它慢慢冷却下来,然后剪成四块,按照罗萨琳达的尺寸做成了一件圆筒形紧身长裙,她穿上一定会像第二层皮肤一样合身。我先缝制了一个简洁的领口,然后缝制袖口。没有时间添加更多的装饰了,大约一个小时以后,这件仿造的德尔菲斯礼服完成了。这是一件匆忙赶制出来的,高级时装界革命性作品&ldo;德尔菲斯&rdo;的家庭简版。虽然只是仿造,但已足以让所有人过目难忘,半小时以后我的顾客就要穿着它艳压群芳。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正在衣服上比画腰带的效果。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形象有多狼狈。为了把衣服烤干,我们把屋里弄得像个蒸笼,瀑布般的汗水已经把我的妆全弄花了,头发也乱七八糟。闷热、拧布料时所费的力气、于家和屋顶平台之间的上下奔波,以及后来紧张的缝制,已经让我像刚刚被骑兵团飞驰着碾过一样衣冠不整、头发凌乱。哈米拉跑去开门的时候,我赶紧跑回房间,匆匆换上衣服,梳头、补妆。我努力创造出来的作品如此美妙,我的形象绝不能让它掉价。
我出去迎接罗萨琳达,以为她会在客厅等我。但是当我路过工作间的时候,发现她正站在模特儿面前,模特儿身上穿着她的那件礼服。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站在门口简单地问:
&ldo;您喜欢吗?&rdo;
她马上转过身来,但是没有回答我,只是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我身边,抓起我的一只手,使劲地握着。
&ldo;谢谢,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rdo;
她梳了一个低低的发髻,自然的鬈发比平时更明显。只在眼睛和颧骨处化了淡妆,但是唇上的口红却十分艳丽。细髙跟鞋让她比平时高出近一个手掌。全身上下所有的首饰就是一对曰金耳环,闪闪发光,很长,很美。身上散发着一股甜美的香水味。她脱下便装,我帮她一起穿上崭新的礼服。长裙不规则的褶皱泛出蓝色的光泽,随着她身体的凹凸起伏有致,非常性感,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她纤细的骨架和精致的身体部位,使她美丽的曲线展露无余,相当优雅奢华。我给她系上宽腰带,在背后打了个结。然后在镜子里观察这令人震惊的效果,说不出话来。
&ldo;等一下,别动。&rdo;我说。
我跑到走廊里去叫哈米拉,让她进了工作室。看到穿着礼服的罗萨琳达,她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差点儿发出惊讶与羡艳的惊呼。
&ldo;转一圈让她好好看看。这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她的功劳。没有她我不可能做得到。&rdo;
罗萨琳达向哈米拉微笑着表示感谢,然后轻巧优雅地原地转了几圈。这个摩尔小女孩有些羞怯地看着她,充满了快乐。
&ldo;好了,现在赶快上路吧,再过不到十分钟就八点了。&rdo;
哈米拉和我手拉着手站在阳台上默默地看着她离开,为了不让街上的人看到,几乎是躲在一个角落。夜已经降临了。我往下看,以为会再次看到她那辆红色的小车,但这次是一辆大车,乌黑发亮,充满威严,车前部还竖着一些小旗,因为距离太远天太黑,无法辨认旗子的颜色。当那个穿着蓝色丝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车灯立刻亮了,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子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迅速打开后车门。他毕恭毕敬地等在车门口,直到她款款地来到街上,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汽车。她走得不紧不慢,仿佛在骄傲与自信地炫耀身上的礼服。我没能看到车后座上是不是还有别人,因为她一坐进去,那个穿制服的男子就关上车门飞快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车开动了,在黑夜中疾驰,里面坐着一位满怀梦想的女人,穿着这家伪装的高级定制时装店有史以来最虚假的礼服。
第二天,生活又恢复了正常。下午的时候有人敲门。我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个时间没有约任何人。原来是菲利克斯。他一言不发地闪身进来,随即关上了门。他的行为让我很惊讶,一般不到半夜他是不会出现在我家的。一脱离了他母亲在猫眼后面狐疑的目光,他就用嘲讽的口气跟我&ldo;这下咱们可有着落了,你要做大生意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