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在一个次元里的脑回路让陆琪又好气又好笑,她撇了撇嘴,干脆任性地打开了自己的八卦雷达:&ldo;切……既然不伤心了,那就说说嘛,你和rene到底是怎么分手的啊?&rdo;
老实说,她并没有打算真的能得到些什么答案。她想当然地认为男生会直接拒绝回答,或者用那些惯常的插科打诨绕道而行,甚至有可能会像自己的相亲日记被发现时那样炸毛跳脚,可出人意料的是,arkyu竟然没有回避,顺着洒眼泪的电影插曲,他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经历装进了聊天的对话框,语气平淡得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而并非自己亲历的那般刻骨铭心。
ark说,他和rene是小半年前分手的,算起来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通共也没几个月。其实也不是谁不满意谁的问题,rene并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作,她还是挺善解人意的,虽然娇气又粘人,但她却极少乱发脾气。只是做父母的不舍得女儿受苦,非要ark在她家附近买套房子,这才让事业还在起步阶段的小白领最终望而却步了。
&ldo;当时是挺失落的,不过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调整一下就好了。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了呢……因为rene很喜欢在朋友圈里晒状态……你是没加她微信吧?&rdo;
陆琪咬了一口苹果,脆生生的,酸得令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她不是没加过组花小姐的微信,只是从一开始发现她喜欢秀恩爱起,陆琪就毫不留情地把她关进了屏蔽列表的小黑屋。不过她当然不能跟ark说这个,于是便装疯卖傻地顾左右而言他起来:&ldo;现在房价居然这么贵呀?没想到连你们这个级别的工资水平都买不起……&rdo;
&ldo;工资是不少,但我们俩都是能花钱的人。买套近郊的还勉强够,市区的就差得远了。所以啊……像你以后还是找个有房的吧。&rdo;
陆琪想都没想就信手回复:&ldo;不用啊!反正我花得不多嘛!&rdo;
两秒钟后,屏幕上飞过了一串拖着省略号的乌鸦动态图,女生吐了吐舌头,也机智地丢出一个洋洋得意的咧嘴表情作为回应。而就在她敲下的回车键的那一刻,仿佛在不经意间点燃了一条导火索,出人意料地引爆了一场幼稚却激烈的表情包大战。在快捷酒店昏暗的台灯灯光之下,一张张大&ldo;尺度&rdo;的表情图片轮番上阵,卖萌风已然不知所踪,仅剩装逼套图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彼此印象分的下限。
应和着旁边正在播放的电影中那般撅嘴瞪眼的夸张表情,陆琪笑得都快趴到桌上了。吃了一半的苹果就这么衣不蔽体地卧在早已湿透的餐巾纸上,很快便爬上了一层难看的&ldo;锈迹&rdo;,而空气中却时不时会飘来一阵清甜的香味,就好像是绵绵秋雨中的一缕阳光,为这间干燥又沉闷的酒店房间仿佛也增添了几分让人恋恋不舍的吸引力。
最终,表情包大战以arkyu投子认输而告终。而此时此刻,陆琪几乎都能想象出来,坐在隔壁房间里的领队先生究竟会是怎样的表情。他显然不会像陆琪那样,笑得眼都眯成了线、又是捶桌又是捂嘴,而是自顾自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脑袋上挂着那副白色大耳机,镇定自若地往嘴里丢糖果,时不时&ldo;呵&rdo;一声,就算是斗图斗输了,大概也只是不在意地摇摇头,然后淡淡地补上一句:&ldo;没料到你居然能这么污,这是我失策了&rdo;,不动声色就把女生刚得来的胜利喜悦搅得味同嚼蜡了。
哎呀好烦!这人怎么就不能让自己多快活一会儿呢!也不知自己是作了什么孽,居然把这样一个五好青年的毒舌技能包给解锁了!
陆琪撇了撇嘴,本打算替自己辩解一下,可是几秒钟之后,她又把刚敲进输入框里的字整排都给删掉了。她知道自己不是ark口中的那种人,但是她却并不介意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也许在办公楼肃杀的白墙间,她没有办法拿出足以令人臣服的女强人做派,但是在眼前这样一个有趣的小团队中、在她玩脱了感到害怕之前,她并不想做一个规矩又无趣的人。
于是她顺手又敲了个装逼的表情出去,然后斜了斜眼,瞥了一眼走了一大半的播放器进度条。说真的,她已经想不起这部电影究竟在说怎样的一个故事,但她却一点也不遗憾,因为很多时候,有人陪伴的过程远比一部电影本身更加让人愉悦。
想到这儿,她的嘴角不禁又扬了起来。还记得半年前和顾文哲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她曾对这个经典的约会套路一肚子不满意,于是兀自坐在黑暗的放映厅里,把自己的逻辑来来回回拧成了麻花。而到如今,她总算是明白情侣之间出去约会为什么要看电影了,可是如今,在她身边,已经没有那个愿意陪伴自己分享这个时刻的人了。
至于arkyu……他从来都不是自己的谁,不是吗?
他是rene是前男友,他是这个项目的领队,他是一个嗜甜爱美女的男生,他是自己在初入职场时遇见的一座标杆。陆琪曾觉得ark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他常常偏过头一挑眉,牵起嘴角自然上扬,绽开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就好像是耳机里传来的钢琴曲,就算没有身处于现场演奏的时空中,可那曲调和音色却仍能轻易地撩动心弦,让自己忍不住随着他的喜和忧一起咧嘴、一起皱眉头。
是他的自信满满俘获了陆琪那颗青涩又狭隘的少女心,她没见过海上风浪,所以当她看见ark在风拂过的一池碧波上稳住了一艘小船时,她便会忍不住惊叹、忍不住崇拜。她从没见过像这样能将自己遮蔽于身后的、独自拼命的勇士,那时在她眼中,ark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而时至今日,当陆琪再转头回顾这段征程时,她看见了这艘小船,也听见了在不远的将来处,传来一阵又一阵像战鼓般撞击胸腔的海潮声。她不会再因一点点轻微的摇晃就惊慌失措,arkyu也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将领,而是与她并肩前行的伙伴。咸湿的海风扯去了他周身的光环,令他看上去不过就是个满身尘土、面带倦意的普通人,再不复以往衣袂飘飘、超然世外的模样,可女生却觉得这样也很好,因为她终于把自己从虚浮的幻想中给扯了出来。
不管是不是仍旧心怀悸动,至少此时此刻,她总算能对他平等而待了。
音乐声还在耳畔环绕,而她的思绪已经游走去了世界的另一端。陆琪仰起脑袋,心不在焉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眼前隐隐约约闪过一个深色的轮廓,而一眨眼,那影子便消失不见了。
哎,一定是盯着电脑看了太久的缘故吧。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非要看这种除了伤眼睛和浪费时间之外一无是处的电影。
女生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站起身来在房间里随意走了几圈。房间很小,不管横纵,都只消走几步就能碰到墙根。不通风的卫生间隔了好几个小时还是潮潮的,排风扇的声音微弱得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似的,甚至不如经受过摧残的电脑风扇大声。丢在电视柜上的机顶盒似乎很久都没有人碰过了,上头积的灰连她这个睁眼瞎都能看得见。她摇了摇头,走到窗边拉开遮光帘,仰头只见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没有像诗一样的月,没有闪烁动人的星,没有捎来思念和耳语的夜风,只有大货车轧过路面时发出的&ldo;哐当&rdo;、&ldo;哐当&rdo;声,提醒着她这不过是又一个极其平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