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高一时就听过这号人物,学校里的校霸,长相上佳,性格暴躁,还和学校外面的混混玩在一块,这种人最是茶余饭后被人谈论的对象。
陈时个子不高不矮,位子被分配到倒数第三,他只要稍微扭头,便就见到站没站姿的少年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悄然看着‐‐谁都不知道,他有多向往这样的生命力,就像沙漠一株最旺盛的仙人掌,任凭风吹日晒都能茁壮成长。
而自己不过一株雨一打就会凋零的残花,尽管张少燃不被大众喜爱,但他仍旧羡慕张少燃。
他来不及收回目光,张少燃冲他挑了下眉,陈时把目光收回,若无其事继续认真听课。
羡慕又怎么样,他这一辈子注定不会有这样健康的身体。
日子倒是如同往常一样的过,今天隔壁小孩儿林方方跑他家来玩了,明天张少燃课上睡觉被老师点起来罚站了,后天期末考陈时考了全年级第三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出课室的时候下了雨,陈时从包里拿出雨伞,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继而就是一道略显低沉的音色,&ldo;喂,同学,能借个伞不?&rdo;
他回过头去,张少燃定定看着他。
陈时心里一顿,不太想和张少燃打交道,正想拒绝,张少燃特别自来熟的从他手中接过雨伞,撑开,站到雨中去,见陈时还站在屋檐下不动,招招手,&ldo;下来啊。&rdo;
活像伞的主人是自己。
陈时无法,只得走下去,两人一般年纪,但张少燃的体格已经介于成人和少年,陈时却还是单薄的,手腕纤细白皙。
张少燃笑说,&ldo;同学,你好瘦啊。&rdo;
这原本也没什么,但陈时自幼体弱导致身子骨不健硕,不太爱听这样的话,就只是淡淡的嗯了声算是回应。
张少燃又说,&ldo;对了,我们一个班的吧,你叫沈时?&rdo;
陈时纠正他,&ldo;陈时。&rdo;
&ldo;哦对,陈时,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啊。&rdo;语气却没半分不好意思的感觉。
陈时觉得这人话有点多了,悄然的皱了下眉。
幸好张少燃也只是让他捎带一程,出了校门口,远远就见好几个不像是学生的男人站在外头等人,流里流气的,是陈时从未打过交道的类型。
张少燃把伞塞回他手里,感谢的拍了下陈时的肩膀,&ldo;谢你的伞陈时,对吧?&rdo;
陈时见到他爽朗得有些晃眼的笑容,点了点头。
张少燃冒着雨跑出去,球鞋践在水洼里,跳起的水珠子打湿他的裤脚,他的校服衣摆晃动着,最终粘在他的腰上。
陈时没多看,只见张少燃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不知道和那些混混在说什么,一个黄毛就递了根烟给张少燃,张少燃接过,熟稔的拿打火机点燃香烟叼在嘴里。
吐出的烟雾散在雨中,顷刻不见。
亲眼所见,陈时才信了学校同学们的讨论,张少燃果真是人们口中的坏学生‐‐不爱学习,和社会混混玩在一块。
而像陈时这样的好学生,与张少燃这样的坏学生之间,应当是有一道互不干涉的分水岭的,学校从小就教育着,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学生不能和坏学生玩,不然也会被同化为坏学生。
虽然陈时不敢苟同这个观点,但亲眼所见张少燃吞云吐雾,还是不免想要远离这样的人。
借伞那日后,两人便没有了后续,在学校也不打招呼,陈时想,张少燃或许只是刚刚好找个人借了伞,哪里会记得有陈时这个人。
张少燃依旧三天两头逃课,逃得多了便叫家长,开学不到半个学期,就被叫了三次家长。
陈时下课时听同学在议论说,张少燃他爸是个很恐怖的男人,阴沉沉的,来了之后倒是和老师说了很多好话,但转眼就不顾张少燃的面子,直接动起手来。
张少燃倒是有反抗,不过还是打不过他爸,有一回直接打出血来呢。
正是说着,后门哐当一声把班里的人吓了一跳,陈时条件反射看过去,张少燃一身寒气从外进来,把放在后面的垃圾桶踢翻了,便谁都不敢说话了。
陈时看见张少燃的眼角有淤青,默默移开眼光,心中想,难不成这一次张少燃的爸爸又打他了。
不知道怎的,他忽然便有些可怜起张少燃来。
学校向来是个八卦的传播中心,有关张少燃的事情陈时全部都是听说来的。
张少燃的家境并不好,父亲是工地的工人,酗酒酗得厉害,发狠了起来就打儿子,小时候和张少燃住得近的,总能看见张少燃大半夜光着脚丫子从家里跑出来。
张少燃大了些便叛逆了,勉强考上了高中,颇有自暴自弃的意思,成天逃学打架,就是不往好处学,他倒是想过退学,不过家里人不让,可看这情形,他迟早有一天也要被开除。
谈起张少燃,女生喜欢他那张脸,男生觉得他的做法够爷们,但除了班里几个公认的坏学生,极少有人和他玩。
大抵真的信了那句可笑的会被同化。
不到放学时间,张少燃便又不见了,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法子躲过校卫的检查,从学校翻墙出去。
陈时看向他空落落的桌子,还摊开着两本书,他羡慕张少燃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但却也为他的生活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