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在金陵时,亦时常挂念皇兄。”关隽臣面色如常,语气恭谨地答道。
他和周英帝都心知肚明,他们这对皇室兄弟,此时绝不是在若无其事地叙旧。
晏春熙此时正关在乌衣巷的凤狱之中,而关隽臣手中,是唯一能救夏白眉性命的断雪潮解药。
他们各自握着彼此心中的罩门,正在互相试探,这场看似轻描淡写的对谈,实则是万分酷烈的皇室争斗。
关隽臣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他既不提起晏春熙,也不提起夏白眉,周英帝说什么,他便应什么,不焦不躁。
来含元殿前,关隽臣已把先帝御赐的免死金剑送去言太师手中。言太师三代帝师,当朝三公之首,是大周朝的巩固重臣,免死金剑在他手中,就如同赫赫高悬在庙堂之上。
哪怕是周英帝也要有所忌惮,起码在当下,绝不敢平白将他这位宁亲王拿下。
“宁亲王,可知道今日朕召你来,所为何事?”
周英帝不疾不徐地踱步走回白玉案桌旁坐了下来。
“臣弟不知。”
“真不知?”
周英帝停顿了一下,见关隽臣不为所动,便浅浅笑了一下:“那也无妨,朕刚拟了一道旨意,你且读读,替朕把把关。”
他说到这儿,把桌上一卷赤金色布帛随意地扔了过来。
“是。”
关隽臣伸手接下帛书,不知为何,到了此刻,他方感到一阵背脊都紧绷了起来,他知道周英帝必是有备而来。
此局对弈,他虽然杀招尽出,可面对这位心机深沉如斯的大周天子,他依旧毫无把握。
关隽臣在周英帝的凝视下,一寸寸地展开帛书,诏书不过寥寥几十字,可每读一字,心便落下去一寸。
读完整个帛书,再抬起头时,他的后背已皆是冷汗。
“先前宁亲王押了夏白眉返京,他是朕的近臣,既叫朕亲自处置,朕自得给宁亲王个交待,总不能叫当场重臣心寒。如何——宁亲王,你可还满意?”
在摇曳的烛火下,周英帝似笑非笑的神情,此时在关隽臣的眼中,却属实叫他肝胆俱寒。
“乌衣巷指挥使夏白眉,居功自傲、藐视亲王,大不敬之罪确凿。罪大当诛,念其为朕分忧多年,实有苦劳,免极刑,赐白绫。钦此。”
这便是周英帝亲笔写下的诏书。
“皇上,您这是……”
关隽臣抬起头,他心下大惊,一时之间竟然失了礼数,抬头和大周天子直直对视。
“朕问你,可还满意啊?”
周英帝的一双眼睛,在阴暗的大殿之中,锐利得如同出鞘的白刃。
他嘴角冷冷地挽起,可是眼神里却毫无笑意:“断雪潮、断雪潮,连皇都大内都找不到解药,朕的二十多位太医,无人能治,好手段啊,冠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