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纪寒灯已经竭尽所能地降低他的存在感,吃最少的饭,干最多的活儿,晚上就裹条毯子乖乖蜷缩在角落,从不敢占用床铺,可还是免不了遭到白眼和嫌弃。因为,他是小偷的孩子。
他们会在开饭时故意使唤纪寒灯干活儿,等他干完回来,桌上的饭菜早已被清空;会在下雨天故意把纪寒灯的书包扔出去,淋湿他的所有课本;会趁纪寒灯在屋外时故意反锁住大门,无视他的敲门和呼喊,任由他在门口蹲一整夜。
一年后,再没有任何一户人家愿意收留他。
最终站出来领走纪寒灯的,是许茕茕的母亲。
赵静文和金晓慧是白鹤村的同乡,兼邻居,兼老同学。
金晓慧口中的版本是:她和赵静文从小一起长大,互相扶持,形影不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童年的一切美好回忆都与对方有关,赵静文喜欢山茶花,金晓慧就摘了好多山茶花送给她,赵静文被人冤枉,也是金晓慧义无反顾地站在她那一边,坚定维护她,虽然长大后她们分散两地,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从未疏远,永远都是一生一世好姐妹。
赵静文口中的版本是:金晓慧从小就讨人嫌,村里没一个小孩愿意跟她玩,所以她赖上了赵静文这个老实人,天天蹭她的盒饭,偷她的东西,她送给赵静文的那些花都是跑去别人家院子里偷摘的,正是她害得赵静文被误会成小偷,差点酿出童年阴影,长大后各自离开了村子,金晓慧便迅速把赵静文抛诸脑后,只有结婚的时候才会联系她去随份子。
得知再也没有人愿意抚养纪寒灯后,纪晖摆摆手:“那就让他上街乞讨好了,我纪晖的儿子,靠自己也能活!”
而金晓慧尚存一丝母性,在牢里给熟人亲戚一一打去求助电话,被一个接着一个挂断,最终,她将最后一个电话名额打给了赵静文,接通之后,哭得撕心裂肺。
一般人碰上这种情况,必定是断然拒绝,关系再好也不可能白白帮对方,何况她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七八年前,根本算不上什么闺密。许家三口人自己也还挤在又小又破的老屋里,哪里还容得下一个多余的孩子。
然而,许茕茕的父母不是一般人,他们是又穷又心善的老好人。
正是因为这种老好人性格,才会让他们不断被骗,被坑,最终只能全家定居贫民窟。
“晓慧,放心。我会携全家一起照顾好灯灯的,等你和你老公改造完出来,保证还你们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赵静文在电话里如此承诺。
十四岁的许茕茕将半块发硬的馒头泡进热稀饭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穷人帮助穷人,最终结果只能是双双饿死。
她试图撺掇亲爹一起谴责她妈的圣母行为,却发现许江正沉痛地叹气:“可怜的灯灯,怎么就摊上了那么一对不靠谱的爹妈!如今能护着他的也只有我们了,老婆说得对,咱们一定要好好养他长大!”
许茕茕:?
所以,整个家只有她不是圣母。
于是,刚满八岁的纪寒灯,就这么搬去了雪粒镇知名的圣母之家。
之所以知名,当然是因为,他们许家是最穷最影响镇容的困难户。
当其他居民已经在翻新盖楼时,许茕茕一家还在用脸盆接屋顶漏的雨,三口人挤在狭小又破旧的老屋里,吃饭和睡觉都在同一个区域,仅用几块布帘作为遮挡,卫生间仅能冲澡,院子里平时备着夜壶,出门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会在尽头看到镇上唯一一间免费公厕,以及一片小树林。
第一次进许家的门,纪寒灯跟在赵静文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目光正好撞上许茕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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