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魏大姐的小厮是带着马车一起来的,虽然觉得大蜀国哪怕民风开放,像这样未婚的姑娘随便到别的男子家里去探病也是不合适的,但见大姐实在急得厉害,魏子芩考虑了一下,便也只能跟着一起去了。
坐在马车上,魏子芩一路打量那个小厮,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马车走到一半,才忽然想了起来:&ldo;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公子姓刘,名叫刘苇对不对。&rdo;
&ldo;对对,&rdo;小厮愣了一下,之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ldo;公子已经认出来了是吗,我家公子正是过去醉仙居的掌柜,之前卖酒楼的时候曾与魏公子见过一面的。&rdo;
魏子芩点了点头,那就没错了,也多亏他记忆还算不错,当时卖酒楼的时候主要还是刘苇自己出面的,眼前的这个小厮也只是在最初倒茶的时候过来与他打了一个照面。
&ldo;哦,不过我听人说,你家公子在卖完了酒楼之后,不是很快就到外地去了吗,怎么如今忽然又回来了?&rdo;
不但回来了,还和他大姐扯上了联系,魏子芩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有些心情复杂,想来他对家人的关注还是不太够,不然怎么可能眼看大姐都要和人跑了,他还傻乎乎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ldo;子芩。&rdo;魏秀兰从后面扯了他一下,魏子芩顿时没了脾气,只能安抚地拍了拍大姐,再次将视线转向对面的小厮。
小厮被看得冷汗直冒,支吾了半天,终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ldo;魏公子说得不错,卖了酒楼之后,我家公子确实是有想过要离开邯阳城,到京城附近去闯一闯,可惜后来刚要离开的时候,家里就出了事情……&rdo;
原本这些涉及到刘府内部的事情,作为一个小厮是不应该和两个外人说的,但想到刘府如今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再加上他们公子眼看着也已经危在旦夕,福喜也没心思再隐瞒下去了。
话匣子一旦打开了,之后的东西就很容易说出口了。
刘家的事情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复杂,如今种种恶果,究其原因,其实还是过去刘老爷行事太过荒唐的缘故。
先是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娶了花楼女子做侧室,再又气死了结发妻子,将那名花楼女子扶成了正室。
这还不够,为了显示对那花楼女子的宠爱,刘老爷甚至将大半祖业都过到了她的名下,如果不是族里的几个老人几乎撞死在他面前,刘老爷说不定能将全部家产都拱手让人。反正林林总总,无论是哪一样,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能够做得出的。
原本一直这样下去,这个刘老爷早晚也会自食恶果,可惜,还没等这个恶果到来,刘老爷就先一步一命呜呼了,留下整个千疮百孔的刘家,都落在了刘老爷唯一的儿子刘苇的身上。
比起这些,刘苇与魏大姐相识的过程,倒反而成了十分单纯简单的事情。
&ldo;……大,大概就是这样了。魏公子别误会,我们公子除了在酒楼里碰到魏姑娘时,偶尔能说上几句话外,真的再也没有私底下见过面了,而且早在上个月的时候,就已打算好了要到您们家里去提亲的,可是被府里面的事情拖着,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加上我家公子也想着能不能在魏姑娘进门之前,先把府里的问题都处理干净了,所以才会拖到现在。&rdo;
&ldo;别想太多,&rdo;魏子芩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ldo;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还没说要嫁给你家公子呢,别左一句提亲右一句进门。&rdo;
福喜一噎,脸颊涨得通红,顿时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之后一路安静,下了马车,魏子芩平复了好半天的心情,才勉强放下心底的纠结郁闷,将大姐拽到一边:&ldo;你……&rdo;
他想问你真的认定了这个人,不需要再考虑一下了吗,结果还没等开口,那边魏大姐已经摇了摇头。
&ldo;三儿你不用问了,你放心,我是不会嫁到他家去的,&rdo;魏秀兰擦了擦眼睛,勉强冲他笑了一下,&ldo;再说,娘也总和我说,嫁什么样的人都好,只希望我能嫁个家里简单和顺的,他家如今的状况,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rdo;
不嫁当然最好,那样家风的人家,无论男方本人再好,嫁过去也不够糟心的。
心底是这样想,但看着对面大姐通红的眼眶,魏子芩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ldo;大姐先别难过,我和娘一样,无论嫁给什么人,只要大姐能过得开心就好,至于刘公子他家……我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解决吧。&rdo;
直到跟着福喜走到刘府的外面,魏子芩才发现周围气氛有些不对。
正门侧门包括最边上的角门,几乎刘府外所有能看到的门全都大敞着,白色的麻布被胡乱绑在门上,小厮丫鬟形色匆匆,所有人都低头忙碌着,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低低的哭声。
福喜心底一紧,连忙冲了进去,刚进到门里,就被徐氏领人拦了下来。
徐氏正是已故刘老爷娶进门里,后又扶成正妻的那个花楼女子,这会儿看到福喜,顿时便滚下两滴眼泪来:&ldo;福喜回来了,也好,你是咱家里跟着大公子最久的,如今他又……你去屋里面看看大公子吧,也算是最后送他一程了。&rdo;
什么最后一程?
&ldo;不可能,&rdo;福喜瞪着眼睛,几乎忘了府里的规矩,只恨不能直接冲到徐氏面前,&ldo;你这毒妇,一定是你害死我们公子,明明我出去之前他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这么快!&rdo;
徐氏晃了晃身子,仿佛承受不住一般,用帕子紧紧捂住胸口。
倒是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大声喝道:&ldo;住口,你讲不讲道理,夫人为了大公子的病情,这几日甚至连饭都没吃,到处为他奔波忙碌延请名医。你说你离开之前他还好好的,可大公子那个时候分明就已经快要不行了。&rdo;
&ldo;别说了,大公子刚去,我不想和他在这里吵架,&rdo;徐氏摆了摆手,面上一片惨白,&ldo;去,把他留在府里的身契拿过来,当着他的面烧干净了,再另外给他三十两银子,就当是谢他这些年对大公子的照顾了。&rdo;
&ldo;你们要赶我走?休想,我从六岁起就已经在府里了,你们凭什么赶我出去,&rdo;福喜拼命推搡着试图过来抓他的下人,眼睛恨得几乎能滴出血来,&ldo;放开我,我要见公子,我要到官府里去报官,一定是你们害死了我家公子!&rdo;
福喜从小长在刘府,过去跟在刘苇身边,俨然已经是下一任的管事,人缘向来不错,再加上原本就有许多下人看不上花楼出身的徐氏,于是一边想抓人,一边想帮忙,两方人马很快便打了起来,直闹得整个刘府仿佛菜市场一般热闹。
跟在后面的魏子芩反而已经再没有人去注意。
好半天,像是才意识到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魏秀兰深吸了口气,一把抓住魏子芩的衣服:&ldo;怎么会这样,刘公子他真的,真的已经……&rdo;
魏子芩眯眼感受了片刻,不确定地点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给身边的大姐一个安抚的目光:&ldo;先别急着难过,我先前见过刘苇,虽然命途坎坷,但应该并不是早亡的面相。&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