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情况如何?」基尔格问。
「糟透了,医生,我觉得肚子好像要爆炸了。」
「会痛吗?」基尔格问。他已经为亨利打了大约十二毫克的吗啡‐‐这个剂量足以使一般人致命。
「有点痛。」亨利苦著脸回答。
「我再帮你打一针减轻痛苦,好吗?」基尔格从口袋里掏出一支五十西西的针筒,以及一瓶dilaudid(译注:一种麻醉止痛药)。这种药对於一般人来说,二~四毫克就已经是很强的剂量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基尔格决定增加到四十毫克,因为亨利所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
「噢。」亨利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脸上的表情僵住不动,瞳孔放大。基尔格伸手去摸亨利的颈部动脉;脉搏停止,这表示心跳也停止了。
「好家伙,奋战到最後一刻。」基尔格对著亨利的遗体说。他把亨利身上的管子拔掉,关掉电子用药监视系统,然後用床单盖住亨利的脸。基尔格心想,也许他们应该在亨利身上施打一种疫苗试试看,搞不好b疫苗可以让亨利捡回一条命,不过话说回来,计画的目标并不在於拯救这类人的生命。像亨利这种人,对於其他人来说根本毫无益处。基尔格离开房间,招手叫医护人员过来处理善後。十五分钟後,亨利就会化为灰烬,成为滋养花草树木的肥料;这就是这类人的最大贡献了。
接著塞尔格走到另一间病房,探视f四号的玛丽。
「感觉如何?」基尔格问。
「很好。」玛丽昏沈沈地回答。因为已经注射过吗啡,使她对身体上的不适浑然不觉。
「你昨天晚上偷溜出去散步吗?」基尔格问,一边检查她的脉搏。她的脉搏正常,没有出现什么严重的症状,不过她的前景并不乐观。
「我想告诉爸爸我很好。」玛丽解释道。
「你认为他会担心吗?」
「我来到这里之後,就没再跟他连络过,而且我想……」说到一半她就睡著了。
「是的,你想,」基尔格对著沈睡中的玛丽说,「但是我们必须确定你不会再犯才行。」於是基尔格增加了百分之五十的吗啡剂量,这下子玛丽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十分钟後,基尔格离开病房往北走去,看到班.法默的小货车就停在平常的地方。虽然那里看起来像马厩,但却是大楼内唯一可以闻到鸟类味道的地方。每扇门都被紧紧地闩住,防止有人随便闯入,也防止里面的鸟儿飞出去。基尔格发现法默就待在他最喜爱的鸟儿那里。
「还不下班?」基尔格问。
「再一会儿。」法默回答,「法斯特,过来。」一只仓鹗(编注:一种以捕食生物维生的夜枭)鼓动翅膀,飞了六尺的距离,最後停在法默戴著护套的手臂上。「真高兴你已经完全复原了,我的朋友。」
「它看起来不怎么友善。」基尔格说。
「猫头鹰有时很难相处,像法斯特的脾气就不太好。」法默说。他把法斯特放回它原来栖息的地方。「猫头鹰并非绝顶聪明,而且很难训练。」
「为什么不乾脆把它给放了?」
「会的,我想就等这个星期结束吧。」法默点点头,「已经两个月了,它的翅膀到现在才算完全复原。我猜它已经准备好要回到野外去了,它会找个有许多老鼠的谷仓饱食一顿的。」
「被车子撞到的就是它吗?」
「不是,被车子撞到的是尼可拉,它是美洲鹫鱼鴞。法斯特可能是撞到电线才受伤的;它的双眼视力正常,我猜它大概是一时的粗心大意。还好它遇到了我,帮它冶好受伤的翅膀。」法默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法斯特似乎不太领情。」
「班,你对治疗非常在行,应该当医生才对。你以前在陆战队时是医官吗?」
「医生,海军陆战队的医官都是从海军找来的。」法默脱下手上的皮制护套,让手指活动一下,然後又把护套戴回去。「你来这里找我是为了玛丽的事吗?」
「详细情形到底是怎样?」
「要听实话吗?我当时离开去小解,回来後坐在位子上看杂志,等我抬头才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我猜想在我打电话之前,她大概就已经离开房间有十分钟之久了。医生,这个祸是我闯的。」法默承认。
「没关系,应该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後果才对。」
「医生。要不要我把电脑搬到上锁的房间呢?」法默走到房间尽头,打开另一扇门。「嘿,男爵。」没多久,一只栗翅鹰跳到他戴著护套的手臂上。「这才是我的好兄弟。你也准备好回到野外去了吗?」
基尔格认为在这些鸟的身上可以看到真正高贵的特质。它们目光锐利,行动时充满力量和决心;这种决心对它们的猎物来说可能太过残酷,不过这就是大自然的法则。猛禽飞翔在高空中俯视地面,决定何者生?何者死?这种生存方式比其他动物要高贵多了。基尔格心想:我们的工作也是去决定何者生?何者死?他微笑地看著男爵;男爵很快就会被放回野外,在堪萨斯州的天空里任意翱翔……
「『计画』实行以後,我还可以像这样照顾鸟吗?」法默问。他把男爵放回木架上。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班?」
「医生,有人说一旦『计画』完成之後,我就不能再照顾鸟了,因为这样做会干扰自然。该死,我对我养的鸟都很细心照顾‐‐你知道吗,饲养的猛禽寿命比野生的蜢禽要长二到三倍;我知道这有点违背自然,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