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呕得要死。街上人很多,人人朝我们张望。这不是存心让我丢脸又是什么。更怄气的是,我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晚上的时候做噩梦,先梦见林诩,再梦见杜越远,我给他们两读《古诗十九首》,一个字一个字,发音很准,林诩听着听着就开始哭,嚎啕大哭,眼泪像珠子一样掉下来;然后梦见顾卓那张冷峻的脸,仿佛不再是他,他几乎不笑,这个时候却在微笑,说,文简,你就算跑到天边,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结果冷汗淋漓的醒过来,发现胃里搅成了一团,疼得我在床上打滚,好几次以为自己要死过去。同住的那个女孩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了,也不找不到人帮忙。我挣扎着爬下床,换上衣服,摸到手机,在电话号码本里翻了翻,最后给杜越远打了过去。他很快接了电话,只说了一句话:&ldo;等我过来。&rdo;
虽然只有四个字,却让我无边安心。我拿着手机和钥匙挣扎着下了楼,坐在小区门口的台阶上等杜越远;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片刻后我看到一辆出租车驶进,杜越远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抱起我的霎那,我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到医院检查才知道是突发胃痉挛。艰难的吃下药,又打了好几瓶点滴,到清晨的时候好得多了,又困又累,不知不觉的在门诊部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医院人已经多了起来,手上的针头不知什么时候拔了下来,而我正在靠在杜越远的肩上,他锁着眉头,忧心忡忡,伸出手探一探我的额头:&ldo;没有冷汗了,胃还疼不疼。&rdo;
我虚弱的摇了摇头,因为贴的太近,我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稍微注意点,就能看到他下巴上窜起来的一点点胡渣。我愣了愣,试图让我们分开一点距离。&ldo;好多了,&rdo;我说,&ldo;昨天晚上谢谢你了,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rdo;
杜越远扶着我站起来:&ldo;我们还用说这些客气话么。&rdo;
的
我默了默,再点点头。他把我的手机递给我,说:&ldo;刚刚有人给你打了电话,我帮你接了,是个男生,他好像很关心你,问了很多问题。不过你没有把他的号码存在手机里,我也不知道是谁。&rdo;
我盯着电话上的那串再熟悉不过的数字,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在这一个瞬间我感觉到一道凌厉目光投到我身上,如千万把细碎的刀子朝我飞过来;缓缓抬头,终于找到目光的主人。顾卓双手插在衣兜里,站得笔直,眼深如井,就那么看着我。
我原以为顾卓会发很大一通脾气,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没有。他非常平静,他甚至还对杜越远微笑欠身,非常非常有礼貌,动作语气神态皆无可挑剔,好像古代的世族公子,举动风华。他把我从杜越远手里的接过去,揽着我的肩头,低头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眼睛还看着杜越远说:&ldo;谢谢你照顾她。&rdo;
杜越远摇头:&ldo;没什么,朋友之间帮忙是应该的。你是?&rdo;
顾卓维持着那种彬彬有礼的态度:&ldo;我是文简的男朋友,我叫顾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认识我,也不奇怪。&rdo;
杜越远对他点点头,把医生交代他的那些话仔细的转述一次,然后说说:&ldo;那你好好照顾她,我去中心医院看林诩。&rdo;后半句是对我说的。然而我心虚,手麻,僵硬,无措,惊骇,无法答话。
杜越远走之后,我几乎要瘫到,只好拉拉顾卓的衣角,低声说:&ldo;走吧。&rdo;
还是早晨,我们去永和吃早饭。顾卓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端着油条和豆浆朝我所在的方向大步走过来。我无声的看着他,面容英俊的男孩子,个子很高,身材罕见的匀称,看上去腿比同样身高的男孩子更长一点,裹在牛仔裤里,大步流星走起来的时候,仿佛能看到腿的形状。
胃虽然不疼了,可也不想吃东西,暗暗皱起了眉头。那瞬间感觉到顾卓的目光有寒光掠过。他把豆浆杯推到我面前,说:&ldo;不吃饭不行。&rdo;
喝了几口豆浆,我也平静下来。为什么我要心虚?为什么我要怕他?他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跟杜越远的事情么?都被他看到了,还能怎么样,我又不欠他的,反而是我一步步的被他逼到这种境地。早知道会认识他,那时就应该不去做他的家教。我的生活在此之前已经够糟了,他的出现仿佛给糟糕加上一个最高级,火上浇油这个词都不能形容。
中学大学十来年,也不是没有别人喜欢我。哪怕是我跟杜越远分手之后,学校里还是有男生追我,在我说清楚之后就纷纷放弃了,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把我逼到绝境。
&ldo;你在后悔?&rdo;顾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ldo;后悔认识了我?&rdo;
我阖上眼睛片刻,看着窗外说:&ldo;顾卓,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rdo;
的
&ldo;你看着我的眼睛说。&rdo;
我就真的正对他的脸,清晨的阳光已经很亮了,难得有人的脸庞在这样的照she下还显得无可挑剔。他看着我,眼睛里诡异的光泽说明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心痛,愤怒,绝望,还有某种我无论如何看不明白的某种决心。他就用那样一双眼睛看着我,甚至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