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牧宁州官驿,这个让她声名鹊起的地方,顾韶心中也颇为感概,到城中最大的酒肆客栈醉仙楼,点了一桌好菜。隔壁桌是一桌商旅,在行酒令,听得他们喊:&ldo;海大哥,十三哥,你们可不许耍赖啊,输了就要喝!&rdo;被灌酒的人饮尽一杯放下杯子:&ldo;明日要赶路,不喝了不喝了。&rdo;顾韶自斟自饮,颇为惬意。晚来有些醉意,问人能否歇息醉仙楼,都虞候说不妥,为免节外生枝,还是住官驿的好。
立夏这日,朝廷接到牧宁州急报,靖海侯命殒牧宁州官驿。那日有为皇帝婚事要运进京的□□落停官驿,不知为何引火爆炸,整栋官驿都被炸开,死伤约四五十人。活下来的禁军侍卫从一片烧焦的碎肉中找到了一只手,手腕上戴着手珠,那珠子竟未被炸散。
皇帝看着托盘里还沾着焦肉的手珠,半晌未语,最终转身挥手:&ldo;约是天意。&rdo;
高怀逸来送秀儿,秀儿看着她一身华袍高贵的站在雨伞下,莫名笑了,欲走,被人拦了去路,她满眼通红,心中悲愤:&ldo;你想怎样?我是她妻子,我去为她收敛骸骨带她回墨岩沂安葬乃天经地义,你这也不许吗?&rdo;高怀逸似是说话艰难,好一会才哑着声音回:&ldo;手珠给我,其余的,我不拦你。&rdo;渔儿气哭了,这帮人真的欺人太甚,眼看她家小姐气得发抖似是要冲上去,她赶紧拉住人,把洗净的手珠拿出来给侍卫。
秀儿走时,留给她最后一句话,十分决绝‐‐&ldo;我恨你。&rdo;
到墨岩沂已是芒种时节,秀儿看着那一片望不到的坟地,又看看身后的一片荒芜,再也忍不住抱着盒子痛哭。雨水把竹子洗得翠□□滴,那满地的竹叶一年一年的积在那里,有人轻踩上去,声音被雨水掩去,来人一步步走向伏在雨地里哭泣的人,撑伞替她把雨遮住,待主仆二人回头,她伸出手去:&ldo;我来接你回家。&rdo;
第51章第五十一章
经过几年历练,乌裕鸣如今已有王者风范,大多数时候能做到喜恶不形于色,可看着殿厅里正在和秀儿说话的许铸,却忍不了的皱眉头。她在墨岩沂接到秀儿,许铸先前送秀儿到墨岩沂,于是一路跟着,到礼山关时也不折回,说要把人送到昆吾才安心。她的人早就告诉她,在礼山关有急令送达许铸手上,约就是让他一路跟来,目的,就是要确认顾韶已死。
如今已有月余,估摸着他是要走了。见她进来,许铸拱手:&ldo;族令,我与小妹谈了许久,她始终不肯与我回永安,只能拜托族令照顾她一段时间,待她想回家时,派人来通传一声,许家就会派人来接。&rdo;乌裕鸣见着秀儿就莫名脸红,撇开眼嗯了一声:&ldo;大人是要返回永安了?&rdo;许铸回她:&ldo;即日就走,这些天多谢族令关照,回去后也会禀明父亲,小妹一切安好。&rdo;
陪秀儿把人送出城,回城的路上秀儿被昆吾异域风情吸引,走走停停逛着集市,乌裕鸣见她终于肯舒展眉头,心里也略微松了口气。在卖瓜的摊位前挑了个金黄的瓜递到她面前:&ldo;清甜的,想吃吗?&rdo;秀儿点点头:&ldo;这种瓜未在大琰见过。&rdo;她神气了:&ldo;那是自然,我昆吾的物产,大琰多数没有,当初韶儿来了此地…&rdo;说着就想拍自己嘴巴,提什么不好提顾韶。秀儿却未多愁绪,只是淡笑着看着她,看得她又脸通红:&ldo;这日头大,我们回去吧。秀儿,你决定在昆吾长住,我很高兴。&rdo;
东契都城白原城内有府宅覆地数百亩,府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有高山流水日夜奔流,围水建池长桥卧波,园中花开四季,富贵荣华,堪比琼楼玉宇。瀑布边的阁楼上有酒有琴,抚琴人见对座的人心不在焉,停了琴声举杯相邀:&ldo;日子过得真快,转眼月余,你还是不想说话?我每日好酒好菜款待你,你好歹道声谢啊。&rdo;
顾韶举杯饮尽杯中酒:&ldo;是该谢,不是你,我早已被炸成焦肉。&rdo;贺兰幼靖笑笑摇头:&ldo;早在我写信给你说他已知察英不是我,你就应该在防着他动手了,我可有说错?&rdo;
这话确实没错,顾韶看着她,想起当初海东青撞乌骓递来的信,她本只是以防万一派人暗地里跟着贺兰幼靖,没曾想当初在大相国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羽林卫在暗处看了一切,秦政那时已知察英不是贺兰幼靖,也知贺兰绒祺才是真正的贺兰幼靖。奇耻大辱,却不能光明正大的报复,若把事情捅开,他不仅会成为两国重新开战的罪人,更会成会留在史书上的笑话,娶了一个宫女当太子妃,那时还寄希望于皇帝,他认为会因为此事再也与皇位无缘,所以隐忍不发,只能派人暗杀。
贺兰幼靖又饮了一杯:&ldo;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扯平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何以知道他会在牧宁州动手?&rdo;顾韶脑子时浮现罗元宇对他说的话,走官道住官驿,她不相信秦政会无缘无故如此细心特地叮嘱这些,算了所有可能,最后算定在牧宁州,用火药。只是如今若有人知道她还活着,也会猜想是她自己布下了这个瞒天过海局来逃生,岂不知她是将计就计,也只有将计就计,才能让秦政相信她真的死了。
已过月余,相信秦政派去昆吾的人也要返回永安复命了。她接过丫头递来的药,自己换好,牙齿咬着绑布将药系紧,贺兰幼靖都看得一疼:&ldo;你这是何苦,我这多的是下人。&rdo;她吐掉绑布挑了挑眉:&ldo;天长日久,总会再受伤,习惯就好。再者我也不喜欢不相干的人碰我。秦政觉得你施予他奇耻大辱,而我当初又没能替他杀了你,如今,若是你们皇帝不打他也会打。多问一句,为何助唐王坐位?&rdo;
她捏着酒杯看向外面,冷笑一声:&ldo;他觉得我给了他耻辱,那你可知,东契公主嫁到大琰,更是耻辱。&rdo;见顾韶不做声了,她又缓和声气:&ldo;做好打算了吗,要去哪里?&rdo;顾韶敬她一杯:&ldo;天涯海角,随遇而安。若他留我一命,我此时本该手持仗节来你们东契,说服你们皇帝不要开战。如今,也只有冷眼旁观。只是苦了百姓,东契与大琰的百姓,都苦。&rdo;
贺兰幼靖知道这人的话半真半假,就算有去处也不会说给她听,不再勉强:&ldo;你我私交为朋友,朋友有难,定当倾力相助。&rdo;顾韶和她对饮一杯,掷地有声的说好。
高怀逸入住凝和宫,虽是妃位,但吃穿用度宫人配置已是与罗贵妃齐平,罗贵妃如今是前有钟妃有孕,后有高怀逸好像明儿就要成为后宫之主,气得她饭也吃不下,暗地里抹泪。跟着她的小太监姓冯,这会也替主子难过,可想想又叹一声,跟宫女彩霞悄声说:&ldo;你劝劝贵妃娘娘,别太伤心,我听说,皇上与高妃成亲那天,后半夜皇上回了紫宸殿,你想想这是为何。还有,皇上虽天天在高妃那呆着,可从不留宿。&rdo;彩霞惊的看向她:&ldo;此事可当真?&rdo;他看了一下四周急的:&ldo;可真了,我干爹跟王公公私下说的,我听着了,你可别乱传,当心脑袋。&rdo;
两人下棋到夜深了,秦政扔了棋子,看着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叹了一声:&ldo;近日战报皆为不利,朕深感疲惫,不过看着伏秀的头发渐渐长长,也算是有一事欣慰。朕走了,明日再来看你。&rdo;送他到宫门口,目送他远去,高怀逸疾步走回宫里,不用她交代,杏儿就吩咐下去,娘娘沐浴,不许人来扰。杏儿探头见人都走开了,这才说:&ldo;罗大人让人传话过来,许铸许大人回了京里,没带回秀儿,后续皇上也没再派人去昆吾。&rdo;说完有些提着嗓子:&ldo;小姐…这是不是说,先生真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