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呼吸困难,高怀逸闭了眼睛,又听他说:&ldo;想这么容易就死?不想想你高家人了吗?&rdo;被他一句话逼得眼泪成串往下掉,有时候,想着他的手再用些劲,一切都解脱了。
太后被困宫中,让她想起了做皇后时被高贵妃压制时的恐惧,她让人想办法带话给长公主,让她一定要带着薛襄恒进宫看她。她的兄弟袁酉已掌禁军之权,是她告诉皇帝,兵权还是放在自家人手上稳妥,许公东和吕玠始终是外人,将来杀敌战死,总得有人补上,皇帝也十分听话。如今这大好局势,她绝不许自己又输在一个女人身上。
皇帝誓死要与东契决一死战,凡进言议和、迁都之人都被他以不忠之名或杀或贬。时过两年,大琰朝堂上下都热血沸腾,再无一人提出异议。
近来形势颇好,有朝臣奏请皇帝御驾亲临前方战场,以鼓励将士们一鼓作气将东契人赶回老家去。当年亲征的阴影如今还笼罩着他,可他明白,打了三年,再僵持下去,大琰国力将支撑不了多久。且国内也有一支叛军名曰黑甲军强劲崛起,盘踞江南,跟海寇打也与大琰禁军打,越打似乎越强,听闻他们着玄黑衣衫玄黑甲胄,装备精良,有强壮马匹装备骑军。而他们的首领,所着衣衫左臂皆绣浴火凤凰,似乎没人知道来历,如今还未北上,只因人数颇少,若等他壮大,一切都将不可收拾。如此一来,与东契战事若再不速战速决,怕是真会陷入泥潭活生生被耗死。他亲临前方若真能鼓励将士,那也未尝不可。
三年了,高怀逸的头发早已长得和先前没有差别,只是三年间,对他的态度,一直那么冷淡。出发前,他把罗贵妃立为皇后,把她刚出生一年的儿子立为太子,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走,只有这样,罗午斋才会为他守住朝堂。当年他对他父皇激愤的喊&ldo;废长立幼,纲常伦理无存&rdo;!如今才明白,有许多事,身为帝王,你就身不由己。
晚间到了凝和宫,如今对高怀逸的感觉,说不上愧疚也说不上释然,只看着她,久久的看着她:&ldo;你与朕,还有一辈子要过,你准备就这么冷着脸对朕一辈子吗?皇后之位是朕失信于你,可你这几年也并未养出皇后之德!&rdo;
高怀逸低眉顺眼的回:&ldo;陛下即将远行,臣妾会在宫中为陛下祈祷,盼陛下早日平安归来。&rdo;秦政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入怀中:&ldo;怎么,你以为,朕会留你在宫里?不,朕去哪都要带着你,你在,朕才安心。&rdo;高怀逸有些不解,将这么久来的疑惑问出来:&ldo;陛下一直说,有臣妾在才安心,敢问陛下,臣妾是做了什么能让你安心?&rdo;
秦政思绪回溯过去,从年幼起的一切一切,他的情窦初开,他迷茫彷徨时身边这人给他的温柔安抚,他孤立无援时这人给她的坚定力量。到如今,已成了一种铭刻在骨子里的依赖。
这一切的一切…如今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抵在她额间低语:&ldo;你是朕的,别以为朕真的拿你没办法!今夜朕留宿凝和宫,好好疼爱你。&rdo;听了这话,高怀逸恐惧的轻颤,被推倒在床时,用尽一切力量挣扎,秦政掐着她脖子吻在她耳畔:&ldo;三年了!高怀逸!三年了!朕有时真的想杀了你!她已经死了三年了,你为何还是忘不了?就算她还活着,你认为,你在朕身边这么久,她还会回来找你吗?又或者,你以为她会一直记着你,直到死去?都不会!朕是皇帝,你是朕的女人,没人可以觊觎,觊觎者,当死!当年绸缎铺那场火就该烧死她!&rdo;
一时间,天地寂静。高怀逸就那样看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仿佛这一切都在梦中。
见了贤王,高怀逸拢紧衣衫,这个动作秦曙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宫中传言他也听过,皇帝每留宿凝和宫,必会传出女子呼喊求饶的声音。一转头逼自己不再想:&ldo;伏秀姐姐,他要带你一起去弘农州吗?&rdo;高怀逸略走近他:&ldo;曙儿你听我说,此次去弘农州,我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若真出事,皇帝若回不了永安,我也必定回不了永安,宫里朝廷到时候会乱成一团,你要趁乱逃走,去南方,而后联络徐斯濂,他会带着那些早已与皇帝离心离德的大臣拥护你另立朝廷。&rdo;
秦曙听罢苦笑一声:&ldo;姐姐,你要想办法留下来,不要去,我也觉得要出事,虽然是袁酉在弘农州,但他根本不会打仗,只会邀功。至于我,我早已无心帝位,又何必苟延残喘,另立朝廷势必会将军中人心打散,本就打得十分辛苦,我能为祖宗江山做的唯一的事,就是不再添乱了。若能逃走,我会走,但我不会联络徐斯濂,太康已起战事,我或许会去找崇远哥哥,这几年沧海桑田,我想他也应该明白了,所谓的仇恨不过是时局造的孽。我会告诉他,姐姐一直挂念着他和家人。&rdo;
高怀逸一听崇远的名字眼睛就红了,握着秦曙的手哽咽好一会:&ldo;你本是皇子,未曾在民间生活,又如何能…&rdo;秦曙也握紧她的手:&ldo;姐姐,这几年过的日子,已教会我怎么生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rdo;
两人执手泪眼,都默然无语。到如今,两人都太明白,个人的命运被宏大的大局左右,你根本无力挣扎就会被滚滚洪流带走,容不得你逆,你只有顺之向前,或支离破碎或猛然被湮灭,又或许会绝处逢生。命运这回事,从来没人说得准。
一步一步走回宫,高怀逸心里痛得说不出话来,她还有心愿未了,就算顾韶真的已成一捧灰,她也要亲眼见见这捧灰。可这世间太残酷,真的太残酷。
行至弘农州,皇帝丰奖前方将士,在弘农州逗留近十日,袁酉说捷报频频,他圣心大悦。已准备回京,临走前决定听从袁酉进言,上城楼与将士同饮。
这日城门宴将士,举杯相邀,喝完欲返回城中,有将士摔碗在地上:&ldo;陛下,听闻高恪那狗贼的孙女也来了,她爷爷搅乱超纲让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她跟在陛下身边,就是妖孽祸国!我大琰有此国祸,都因她不祥!臣等今日要替陛下清君侧,请陛下赐死妖妃!&rdo;一时摔碗声一片,都喊着清君侧!
秦政惊的转头看向袁酉,袁酉也做出一脸惊讶,转而低声劝他:&ldo;陛下,他们中多数都遭受过高恪弄权的苦,如今上战场,今日不知明日事,约是知道高恪孙女竟留在陛下身边,心中不平。&rdo;秦政气得手抖,这种伎俩还用他戳穿吗?若不是太后密令,袁酉暗中挑起众怒,又岂会如此?袁酉见他指着自己,也不慌:&ldo;陛下,众怒难犯,臣也没有好办法。这些将士,可全都是为陛下出生入死,随时会把命留在沙场上的人,他们只是要出口气罢了,陛下,何不…成全。&rdo;
江山与美人,在此时竟不能并存。杀高怀逸,必将士气高涨,反之,兵心不稳,或许他转身就要面对兵溃千里的境地。
时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他颓然的看着已被反绑推上城楼的高怀逸,两人看着彼此,像是将彼此一生至此时的光景都看尽。高怀逸笑得释然:&ldo;多谢陛下成全。&rdo;秦政捏紧拳头摇头:&ldo;此生你负了我,我也负了你,若有来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