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七爷走到货车前。虽然天气一直不错,但也要小心提防。皮毛之类最怕受cháo发霉,即使品质不损,坏了看相,价钱也要差出一大截。凭他多年经验,不必卸车,伸手探探,目光扫扫,便知端的。
掀起油布,冷不丁对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饶是他一个老江湖,也吓了一大跳。
宋微撑着羊皮褥子坐起,嘿嘿赔笑:&ldo;七爷。&rdo;
穆七爷从惊吓中回神,认出是他,气得胡子一翘一翘:&ldo;宋微!你个混小子!你怎么会在这里!&rdo;忽然想起什么,痛心疾首扑上去,哀嚎:&ldo;我的宛北云、楼西雪!都被你这混小子糟蹋了!&rdo;
宛北云、楼西雪,是南边对大漠顶级白羊毛的美称。这一车羊皮褥子,相当一部分便是这种洁白绵软如同西域云朵雪花一般的极品。
宋微赶忙叫道:&ldo;没有没有!七爷别着急,听我说!&rdo;
他双手一直提着衣裳下摆,这时跪在车顶上,亮出衣摆里兜着的两只皮靴:&ldo;你老请看,我只要上车,就脱了靴子拿衣裳包着,压根没沾到别处。我每天半夜都特地在旅舍井栏边洗个澡,身上干透了才上来。别说泥沙,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怕污了你老的宛北云、楼西雪……&rdo;
早有商队伙计围过来,听到这哄堂大笑。
穆七爷气得抽出车厢前的挡板就要揍他:&ldo;混账!你给我滚下来!下来!&rdo;
宋微挪到侧面,坐在车厢边上,套上靴子,一个纵身,利落地跳下地,冲着穆七爷一躬到底:&ldo;七爷息怒!宋微给七爷赔罪。小子仰慕七爷许久了,一心想跟你老多历练、长见识,奈何娘亲舍不得,严词教训,不允我出远门。前日打听得又是七爷领队,走岭南交州,心中着实向往不已,简直寝食难安,这才背人耳目,出此下策。你老实在生气,不劳亲自动手,这里随便哪位大哥,抄板子狠揍我一顿。除非揍到我起不来,否则我是一定要跟着七爷往南去的。&rdo;
伙计里有几个与宋微相熟,果然嘻嘻哈哈就去拿板子,毫不客气,照着他屁股来了一下,拍得他吱哇乱叫。
穆七爷拼命板脸也没忍住笑,勉强硬声硬气道:&ldo;你娘知道吗?&rdo;
&ldo;知道知道,我留了口信。&rdo;
&ldo;你能干点啥?&rdo;
&ldo;啥都能干!只要你老不嫌弃,让干啥干啥。我不要工钱,有口饭吃,有地方睡觉就成!&rdo;
穆七爷再次狠狠瞪他一眼:&ldo;把你躺过的褥子统统理出来,晒足两个时辰再说!&rdo;
第11章劳碌皇差自辛苦,奔波行路竟逍遥
话说宋微潜入商队离家远行的那天晚上,侯小夏待到深夜时分,爬进宋家院墙,敲开宋曼姬的房门,不负重托,将信物和口信一一转达。他不敢细说宋小隐如何勾搭了独孤夫人,然而宋曼姬何许人也,入耳便听出端倪,想通了是怎么回事。怪不得那独孤小侯爷一口咬定盗窃之罪,却又拿不出凭据,想来是特地上门算这红杏出墙绿帽压顶的账。
把混账儿子狠狠骂了一顿,又大哭了一回。第二天早上,依旧请了麦阿萨,悲悲戚戚去府衙报官,要找儿子。又暗中委托行商熟人,在外打探儿子消息。同时婉言拜托麦阿萨,留意独孤府动静。她不敢再把因由明着攀到独孤铣身上,所幸独孤家的人也没有再到蕃坊来找麻烦。
宋曼姬一夕愁白了不少头发,终究无法,只得放下愁绪,听天由命。
这边做娘的操碎了心,那边却是当爹的费尽了力。
独孤琛收到儿子的飞鸽密信,连读三遍,才透彻理解了事情经过。拍一下桌子,骂声废物!平时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狗熊样,谁都不放在眼里,结果连个养在家里的女人都对付不了。独孤老爹此时浑没想起来这女人乃是自己留下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