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睡了一整个白天。
&ldo;蓝管家,这儿不会就剩了你一个熟人吧?&rdo;
&ldo;李易大人正在为殿下熬药。&rdo;
&ldo;冬桑呢?&rdo;
蓝靛犹豫片刻,道:&ldo;刺客骑走的马上不是洒了冬桑公子制的混淆气味的药粉?他说要将功赎罪,与侍卫们一道追踪去了。&rdo;
宋微无语。想想,做垂死挣扎:&ldo;我能找小莅来玩儿么?&rdo;
蓝靛依旧躬着腰:&ldo;殿下,除了老侯爷,侯府其他人均不知殿下在此。&rdo;
宋微重重拍几下栏杆,不说话了。
幸亏肚子开始咕噜叫唤,转移了注意力。吃完饭,喝罢药,百无聊赖。李易跟蓝靛两人许是怕无意间被六殿下蛊惑,伺候事了便远远站着,压根不与他搭话。
宋微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卧房与门外一截回廊。在屋里转三圈,没什么可玩的。伸伸腿,弯弯腰,决定做点消食运动。站在栏杆上,往上一蹦,单手抓住檐下木梁。来回摇摆几下,忍住左肩疼痛,抬起左胳膊借力,猛然弓身,把脚勾了上去。然后松开手,整个人倒吊着。接着荡啊荡啊,越荡越高,伸出右手去够树梢上碧玉珠子般的海棠果。
李易与蓝靛自他站在栏杆上时起就开始眼皮跳。想起宪侯叮嘱,强忍着装睁眼瞎。
宋微终于够着一颗海棠果,塞进嘴里,又酸又涩,赶忙&ldo;呸呸&rdo;吐出来。苦着一张脸,上下颠倒看去,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对面离得最近的侍卫年纪不大,盯住他看了许久,到底忍无可忍,&ldo;噗&rdo;地破功笑出声来。随即变脸,如临大敌,一个首领模样的侍卫迅速跑过来:&ldo;退下!自去领二十军棍!&rdo;
宋微望着那年轻侍卫的背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想骂娘。
他一动不动倒吊在梁上,任凭血液下涌,冲得头昏脑胀,想象自己是块风干的腊肉,无知无觉。
膝弯忽地一麻,力气瞬间流失,整个人往下倒栽葱般扎下去,随后腰上一滞,脑袋在空中划了半个圈,靠上了厚实暖和的胸膛。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许久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在朦胧暮色中对上独孤铣一双深若寒潭的眸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独孤铣是微服进的宫,没穿甲胄,源源不断的温热气息自薄薄衣衫内透出,雄浑强大,叫人无限安心舒适。宋微情不自禁靠近些,将整张脸都埋进去,以缓解因脑内充血而持续绵延的头痛。
毫无预兆地,眼眶变得湿润。
仿佛几世颠簸,只为这一刻温存。
终究……只得一刻温存。
这个全心依赖的动作,令独孤铣浑身乌云压城般的沉重气息为之一缓。然而连日来累积的负面情绪始终翻滚不停,如暴雨前夕风云涌动,似强行压抑,又似酝酿突破。
宋微视若无睹,将脸贴得更紧。不知过了多久,微哑着嗓音开口:&ldo;独孤铣。&rdo;
&ldo;嗯。&rdo;
控诉:&ldo;你又骗我。&rdo;
半晌,听见头顶传来声音:&ldo;并非有意骗你。我确在北郊兵营,五日前,接陛下紧急密令进城,协同奕侯,监察皇城内外异动。此举……须绝对保密。&rdo;
明面上,蕃邦使团来朝,宪侯北郊警戒,皇帝病重,太子代议朝政。暗地里,皇帝转身把宪侯密召入城,照看小儿子,叫奕侯守在宫中,防备大儿子。
皇帝与太子之间,彼此心知肚明,终于进入最后一轮博弈。一方无奈且不甘,一方嚣张又迫切。都想在尘埃落定之前,让天平按照自己的心意倾斜。
太子府门客众多,分明暗两种。当初被宪侯杀了灭口的鬼影聂元、无踪客拓跋宏文,便属于明面上的人物。而暗中出入者,则以乌木鎏金龙纹牌为信。若非独孤铣近年来着力防备,小心查探,未必能获知此等机密线索。
他看到两名刺客身上搜出的信物,当即明白,皇帝对太子的最后试探,效果显著。令人费解的,反是那逃跑之人,将人证物证丢在休王府,究竟是不得已为之,还是早有预谋?而更叫人难以捉摸的,还有陛下的态度。今日面圣,听闻六皇子受伤,皇帝就要把人接入宫中,旋即又改了主意,同意留在宪侯府内,由府卫军严加保护。然而六皇子遇刺一案,连同死尸证物,却全部移交奕侯负责追查。敕令宪侯尽快返回北郊,准备迎接使团到来。
独孤铣妄揣圣意,忐忑难安。
太子有恃无恐,皇帝究竟打算……拿儿子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