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哦?这又是为何?&rdo;
&ldo;六殿下虽然行事,那个,跳脱了些,脾气也奇特了点,然而为人磊落,有情有义。微臣纵然不做廷卫军统帅,戍守边疆也安心。若是,若是……换了太子,恐怕……没那么容易……安心……&rdo;魏观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却也叫皇帝听清楚了。
皇帝听罢,有一阵没说话。最终微微颔首:&ldo;爱卿果然忠诚耿直。行了,忙你的去罢。&rdo;
魏观浑浑噩噩行礼告退,临到门口,才想起该问的事还没问明白:&ldo;陛下,关于追查刺客……&rdo;
皇帝头也没抬:&ldo;爱卿尽忠职守,秉公依法便是。&rdo;
魏观直走到寝宫外头,才察觉后背嗖嗖发凉,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第129章世间难觅两全法,今生忍负一心人
八月初五,清晨。
九品莲花灯柱上最后一朵跃动的火焰熄灭,随着极细微的毕剥之声,一缕青烟袅袅上升,飘散在秋日清凉的晨光熹微中。
独孤铣支起上身】。
宋微浑身无力,下身禁不住轻轻抽搐。好似从一个狂乱的梦中惊醒,缓缓睁开眼睛。
&ldo;小隐,你本来就该恨我。&rdo;
好一阵,宋微才意识到,独孤铣这句话是在回答自己之前那个问题。然后才想起,居然没被他做死在床上,真可惜。
隔了大半夜沉默又凶狠的疯狂,才开口给出答案,莫非他心里,也曾是同样打算不成?
独孤铣的动作比声音更温柔,几乎是一丝一缕地,把宋微沾在额前脸侧的头发拈到耳后。
&ldo;小隐,你当然可以恨我。无论多久,无论多深。我……很高兴。&rdo;
宋微湿润迷蒙的眸子一动不动盯住他,似乎在分辨此话是真是假。
许久,应了声&ldo;好&rdo;。喉咙肿痛,仅仅一个字都仿佛费尽全身力气。然后勉强抬起右胳膊,软软勾住他脖颈,用与&ldo;恨&rdo;截然相反的,充满了依恋爱慕的姿态,亲了上去。
心里却是一分比一分冷。
这个又高又富又帅的男人,这个时代标兵一样的好男人,宁肯自己恨他。
他宁肯……选择六皇子的恨,也不要宋小隐的爱。
这答案早已昭然若揭,事到如今,他不过是用这样的方式宣布,将毫不犹豫,亲手斩断宋小隐的一切退路。
而自己,不知不觉间,沦陷而不自知,终至无路可退。
自欺欺人到此刻,宋微不得不承认,这一世,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归根结底,还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因为几番挣扎而后心甘情愿,导致过往全部体验加起来,也没有眼下来得憋屈。
太久不屑于恨的心,此时此刻,却很想把这个一力担下全部罪责的好男人,认真地,恨上一恨。
他亲了亲他的下巴,又亲了亲嘴唇。坚硬处如岩石,柔软处如丝絮,昭显出这个男人非同寻常的强悍与温柔。
宋微在心里向自己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样爱他。一念及此,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感情这东西,总是在决心不爱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爱得太多,爱到得不偿失,覆水难收。
独孤铣低下头,一点一点舔吸不停滚落的泪珠,左右应接不暇。最后只得抬手将他双眼合上,用宽大的手掌遮挡住,仿佛这样就能叫他不再哭泣。
掌下很快濡湿一片,冰凉透明的液体从fèng隙间汩汩而出,好似没有尽头。宋微张着红肿的嘴唇抽噎吸气,短促而轻悄的节奏有若濒临夭折的幼兽。
独孤铣不是没见过他各种忧愁烦闷、悲伤难过模样,这时候才知道,真正伤心起来,是什么样子。
再也没法保持镇定:&ldo;别哭,妙妙,别哭……&rdo;
下意识地,叫出了心底深处那个最隐秘,也最亲密的称呼。
宋霈属于现在。宋微属于过去。宋小隐属于亲友。唯独宋妙之,永远只属于他独孤铣。皇帝一念之差,没有给六皇子重新赐字。如今天下间除了宪侯,还有谁会用,谁敢用?
事情走到这一步,不能不说,无奈痛苦固然有之,另一方面,实际上也满足了宪侯大人内心潜藏的某种极度阴暗欲念。也许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这个人被自己彻底禁锢,无法逃离。就像眼前这样,满腹委屈、伤心欲绝,却只能蜷缩在自己怀里,爱着自己,恨着自己,依赖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