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竟然已经十七年了……”长宁将双手伸出,十个指头已不够数尽这些年了,“怎么好像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呢?我每夜躺下闭上眼,就能看到那几年发生过的事,一幕一幕,那么清晰。”
大雨滂沱的夜晚,颠簸的马车里,临盆之剧痛如剔骨,她却心心念念要赶去大梁救他。布玛族死士设下的埋伏,刀剑斩落的头颅,血液和着雨打在泥浆里,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画面。若是没有那个人,她早该死去。不是死在和亲那年路遇的悍匪手中,也是死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里。
可为什么,不是她死?
“公主,执念太深易伤,莫再执着过往。”
“我不回去,若他想见我,可以亲自来找我。他知道我想要什么。请国师替我转告他,哪日他愿将真相告诉我,再来找我。”长宁转头望向窗外溪水,不再看他。
“公主想求什么真相?”云照问她。
“苍羌统一,他登基为王那日,我就曾问过他。”长宁攀着窗上粗竹,容色宁静,“我想知道,为我建下北望楼的人是谁?与我把酒共饮的人是谁?听我月下衷肠之人又是谁?我想知道,我儿之父到底是谁,为何他会姓左?我临盆那日,是谁将我的行踪透露给布玛族人,又是谁以我之安危,借布玛族人之手,将那人诱杀于西子岭!”
云照无言。
“整整三十七刀,那人为了救我,死无葬身之地,而我只想知道,狼王将军冢里埋的衣冠,到底属于谁?”长宁又缓缓转身,“有生之年,我只要他一句话,他到底是扶澜还是左尚棠?”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从大安远嫁至苍羌,却还是逃不过这句谶言。历经两场王位之争,她已累了。王心之下,帝君无情。
“死的自然是狼王将军,怎会是我王,公主多心了。”云照道。
狼王将军左尚棠与苍羌国君扶澜,本是一母双生的兄弟,容貌声音皆一模一样。
“你让他亲自来告诉我,我有太多的疑问需要他为我解惑。”长宁复又坐下,重新煮水泡茶,不愿再谈。
“长宁公主,你真不愿回大梁吗?若是大皇子回来呢?”云照换了话题再劝。
长宁紧紧握住竹勺,冷道:“大皇子?”
“远在兆京的大皇子。我王诏命,前往兆京迎回大皇子。”
“我早已修书皇兄,请他将一江留在兆京,永世不归苍羌。”长宁松指,满眼寒霜。
“大皇子为我苍羌血脉,留在兆京不会有所作为,公主忍心雏鹰无展翅之地?”
“我情愿他在兆京一世富贵,也不想他回到这虎狼之地。你们想做什么我不管,不过别把主意打到我儿身上。”长宁低头引火进炉。
云照沉默地看她烹水煮茶,良久方道:“若是我王病重,将不久于人世,欲立大皇子为储君,继位苍羌呢?”
长宁手一颤,红泥炉滚到地上,水洒了满榻。
不久人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