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要我穿,我哪敢不穿?”左一江笑了,她给的心意,热得冒汗他也要穿着。
江善芷脸一红,低头从随身荷包里取出宁夫人给的药塞给他。
“你拿着,山里蚊虫多,你又在外头,别被咬着。”她说着凑近他,借月色察看他的脖子,又命他把衣袖拉高,确认他脖子手臂没有被咬的痕迹后才放心,方又细细将宁夫人叮嘱的话一一说给他听。
左一江在云谷长到七岁,又是个爱淘气的,也算是在山野跑大的,后来虽去了兆京,也常往山里跑,哪里能不知道这些?不过他爱极她此刻温柔的眉目与细细叮嘱的关怀,便乖乖听着,一句都没打断她。
“姐姐吩咐的事,一江必定放在心上!”待她说完,他才笑答。
江善芷咬咬唇,嗔了句:“油嘴滑舌,真的记住才好。”
左一江低声笑出,很快却又正色道:“好了,天冷,姐姐快回屋吧,别着凉。我哪里都不去,晚上就藏在驿馆后面的竹林里,你不用担心我。”
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那手已冰凉,毕竟是没习过武的人,她可经不起这山中秋寒。
江善芷舍不得,可天又确实冷了,这长途跋涉若是起病要给人添麻烦,她可不想,便道了声“好”,才要回身,忽又停步,将身上披风解下塞回给他后才拔脚飞奔回了屋子。
披风里温热,暖入人心,左一江展开披到身上拢紧,眼角的笑已绽开。
……
屋里火光仍是敞亮,霍翎侃侃而谈,宁夫人面露微笑,眼含欣赏。两人谈了许久,姜桑梓估摸着两人茶喝得也都无味了,索性寻到厨房里,把自己带来的糕点蒸了一盘送到两人面前。
“殿下,夫人,吃点东西再秉烛夜谈吧。夫人,这是我在淮岭时做的点心,兆京的特色,您尝尝。”姜桑梓笑吟吟地递上碟箸。
“这是兆京的元宝酥?好多年没尝到了。”宁夫人接下箸,并不客气,轻尝一口便目露怀念,“很地道的口味,江女吏好手艺。”
“夫人过奖。”姜桑梓又给两人再沏了壶茶。
宁夫人便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才朝霍翎道:“殿下,请恕妾身直言,您与江女吏是……”
虽然他们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宁夫人仍旧看出来,太子妃是“姜桑梓”,可总在霍翎身边的却是“江善芷”。
霍翎目光微黯,思忖片刻方道:“不瞒夫人,江女吏与本王妃子在大安时发生了些匪夷所思的事,此事说来话长,改日有机会再细说与夫人知晓。夫人既已问起此事,本王少不得要向夫人打听一个人。”
“哦?何人?”宁夫人问道。
“贵国国师云照。”
宁夫人蹙了眉:“云照国师是我王身边的第一人,居于大梁正南方的星海穹象,他不管国务政事,是位修行的巫蛊师。此人来历神秘,据传能上通天下达地,通晓过去未来,掌鬼神之道,极为厉害。妾身并没亲眼见过国师施法,也不知真假,不过有一点倒是神奇,国师形容样貌十年如昨,未有一丝变化,听苍羌老人说,国师从先王还未继位时就在朝中辅佐,按这时间推数,国师如今至少年过七旬,可他模样仍旧年轻,也从无病痛,行动亦如年轻人。”
“长生不老之术?看来贵国国师确有神奇之术,不知要如何才能见得到他。”霍翎又问。
“云照国师轻易不见外人,不过殿下乃是大安储君,妾身不知我王是否会让国师相陪。殿下不妨先进宫面见我王再作打算,若是不得见,殿下来大梁外的天工镇找妾身,妾身或可替殿下想想办法。”宁夫人并不打算追问他们要见云照的原因。
“多谢夫人。”霍翎起身抱拳,先行言谢。
宁夫人忙站起回礼:“殿下,不敢当。”
烛火摇曳,照着霍翎丰神俊朗的模样,宁夫人忽有些闪神,若她的孩子也在这里,恐怕和霍翎差不多大了吧,也不知是何模样?
这一生,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这个没有缘分孩子。
……
翌日清晨,车马又起,往大梁行去。他们要在山中行走约有六日,行程很赶,每日都需在日暮前赶到下一个驿站,否则便要露宿山林。
山上的路不好走,如此走到第四日,姜桑梓与江善芷已被颠得晕沉,在马车里恹恹窝着,不妨马车突然停下,姜桑梓睁眼看了看,天色尚早,不到停歇的时辰。
她心里奇怪,便与江善芷掀帘下马。
车队停在路中间,前头探路的人回来禀报说山上落石堵路,无法通行。霍翎早已随木勒上前商量对策,许久才回。
“落石堵路,清理到能通行恐怕要到天黑,恐怕来不及赶到下个驿站,我们要露宿一宿。前头是巴瓦峰,过了就是巴瓦岭,在那边扎营比较妥当。待落石清空,我们再往前,约摸半个时辰就可以。”霍翎翻身下马,向两人解释。
“近日无雨,山上怎会落石?”姜桑梓蹙眉,反应很快。
“别胡思乱想,带阿芷进马车休憩,或是陪宁夫人说说话。一江不在,我们照顾好她。”霍翎摇头,并不多言。姜桑梓的顾虑正是他们的疑惑,前头落石不是天灾,而是人为,不过唯一的路被堵住,他们又退不得,只能清路前进。山上四周都是密林,入夜有猛兽毒虫出没,也容易被人伏击,木勒的意思是尽早赶到巴瓦岭,那里地势平坦,不易中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