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姐儿回到家,把母鸡放了,洗完手就寻了巧娘道:&ldo;娘,你猜猜曾老道新收的徒弟是谁?&rdo;
&ldo;难不成还是我们认识的?&rdo;巧娘正绣花,这会咬断了线头,把嘴里的残绒吐了出来,笑道:&ldo;别卖关子啦,倒是快说。&rdo;
因见房里只有巧娘在,贵姐儿压低声音道:&ldo;是贺年!&rdo;
&ldo;哪个贺年?&rdo;巧娘一时还回应不过来,见贵姐儿眨巴着大眼睛,一下失声惊叫:&ldo;是先头帮着找回易哥儿那个&lso;小神算&rso;?&rdo;
贵姐儿点点头道:&ldo;可不就是他。我们在京里时,三舅母不是得到风声,说贺家只怕不妙么?我度着贺年这回可能是避祸来的,这里只有咱们几个上京的见过他,知道他的身份。现下还得闭紧嘴巴,千万别泄了他的事方是。&rdo;
巧娘点点头道:&ldo;他也可怜见的,金尊玉贵一个公子哥儿,就这样背井离乡跑乡下来受苦。他既见着了你,只怕这会忐忑不安着,怕你泄了他的事呢!你可找机会跟他说了,咱们家反正代他保密着,让他安心。回头我跟你爹和你哥他们也说一声,让他们心中有个底,冷不妨见了才不会吃惊。&rdo;
贵姐儿点头道:&ldo;此处山高皇帝远,他避了来这儿,本来度着没人认识的,偏生咱们上过京,又见过他,他自然不安的。&rdo;
巧娘放下手里的绣品,揭了帘子看看外面没有人,悄声道:&ldo;贺年虽是避祸来这儿的,只是他先前识得龙哥儿和易哥儿,有些情份在,咱们不能泄了他的身份,但是也得照护一二。毕竟咱们是当地人,有些事可比他知道的多。你爹和你哥现下也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了,说个话,做个事,谁能不给面子?贺年有甚难处,可得悄悄的帮着些。人哪,总有三灾六难的,没可能一辈子顺风顺水,也不会一辈子倒霉。落难时,最巴望的却是别人轻轻的一伸手或是一点点帮助。你先头是得他相助,才寻了易哥儿回家的,算是与他相熟的,他现下这样,却不能冷着他。&rdo;
贵姐儿搂了巧娘的肩膀道:&ldo;娘,他跟在曾老道身边,不会冷着饿着的,你放心好了。&rdo;
&ldo;曾老道吃穿随意,贺年先前在京里是何等人物,这会跟着曾老道,穿的还罢了,这吃的,只怕要愁坏他。&rdo;巧娘吃吃的笑了道:&ldo;给曾老道煮饭那个婆子,眼神有些不好的,煮得熟就罢了,要煮得好吃,那可难了。咱们有时煮的多些,倒可以给他们送点吃的。&rdo;
贵姐儿用头去拱巧娘的脖子道:&ldo;我还怕娘会让我去曾老道那儿煮饭给他们吃呢!只是送吃的,这还好点。&rdo;
为什么销魂
又到吃饭时间,贺年面无表情看饭桌上那几碟子菜。一碟炒的难看的青菜,一盘子炒的黑乎乎的花生,还有一碟子酱油腌的太多,看不出面目的豆腐。
&ldo;我说师博,除了管婆婆,就请不到其她人来煮饭么?&rdo;贺年筷子拨拨青菜,差点想弃筷不食。
&ldo;管婆婆可怜,先时想借机接济一下她,就请了来煮饭打扫,我最初也吃不下她煮的,吃着吃着就习惯了。&rdo;曾老道嘿嘿笑道:&ldo;真受不了时,就自己动手煮。&rdo;
&ldo;虽然我没煮过,但是我相信,再怎么也会煮得比管婆婆这几碟子东西好。&rdo;贺年叹气了,看来还真的得自己动手,才能足食,要不,对着这样的饭菜,迟早饿死。
&ldo;哦!&rdo;曾老道笑上眯眯说:&ldo;明天就等你动手了。&rdo;
贺年闷闷的挟了一大筷子菜放到曾老道碗里。自己却只扒了两口白饭,发觉白饭煮的也有点夹生,半天才咽下去,还差点被噎着了,正要找点水喝,忽然听见门环被扣响了几下,抬头往门外一看,见是贵姐儿和郑家的双胞胎,不由诧异一下。却听曾老道笑道:&ldo;小姑娘是来看小年脸上消肿没有的吗?说起来那个母鸡唾沫还真管用,这会早消了肿,左右脸颊又一样大小了。&rdo;
&ldo;老神仙,是我娘让我给你们送点吃食来的。&rdo;贵姐儿领了双胞胎进门,看看曾老道饭桌上的菜,不由摇头,笑着说:&ldo;老神仙还是请的管婆婆煮饭打扫呀?听我娘说,管婆婆这两年眼神不好,打扫尚可,这煮饭呀,最好另请他人。&rdo;
&ldo;不用另请了,小年说明儿他自己煮!&rdo;曾老道笑呵呵道:&ldo;明儿我就等着小年煮出色香味俱全的菜式来。&rdo;
他会煮饭?贵姐儿瞄一眼贺年,心内好笑,他别把厨房烧了就好。一边想着,一边揭了提来的食盒,把几碟子巧娘精心泡制的小菜端上桌。
&ldo;好香!&rdo;曾老道和贺年不约而同深吸一下鼻子,先道了谢,挟起小菜一尝,都嚷嚷道:&ldo;太好吃了!&rdo;
可怜贺年,在京里自然吃过好东西的,只是这阵子吃的实在不像话,巧娘煮的又美味,这下差点连舌头也吞了下去,一边吃一边赞叹。
正吃着,忽听门外传来扣门声,先扣响了一下,又再扣响五下,却是一位邻居老爷子的声音,说要借东西。
曾老道嘴里正吃着菜,扬声让人进来,笑道:&ldo;你且先别忙着说要借什么,让小年测测!&rdo;
哦,有好戏看了!贵姐儿拉了双胞胎站到一边去,瞅着贺年看。嘻嘻,在京里就一直传闻你有多厉害,我可没瞧过。只瞧过曾老道有多厉害而已。
贺年一听曾老道要考他,放下筷子,笑道:&ldo;刚刚扣门时,先响了一声,得上卦乾卦,后又响五声,得下卦巽卦。乾卦属金,巽卦属木。扣一声短,扣五声长,老爷子想借之物,却是金短木长之物。家下金短木长之物有锄头和斧头。&rdo;贺年说着,看看天色,笑向邻居道:&ldo;以卦象推,断锄头也可,断斧头也可。但此时天色傍晚,老爷子自然不可能借了锄头下地的,自然是借斧头劈柴才是。再加上,咱家不种地,也没锄头,只有斧头一把,百分百断定,老爷子是借斧头来啦!&rdo;
一席话把邻居听的目瞪口呆,直朝曾老道竖手指道:&ldo;老神仙就是老神仙,收个徒弟就是小神仙。不服不行!&rdo;说着借了斧头去了。
曾老道这里捋须道:&ldo;这卦象自然难不倒你,难得的是你观察入微,不拘泥于卦象,反以现实中的事入卦,这才断的准。你先前也不懂农事,来得几日,却知道锄头者是早上才用,晚上想借之物,却可能是斧头,这个倒是值得赞许的。所谓变通,须如此才是。&rdo;
贵姐儿在旁边听的直发怔,倒把对贺年的一点不以为然收了起来,所谓术物有专攻,人家确实不是浪得虚名的。
却说贺年,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吃得饱饱的,见贵姐儿还领着双胞胎帮着他们收拾了碗筷,对她越看越顺眼,心里暗暗道:这贵姐儿若是不恶作剧时,倒比京里那些涂脂抹粉,嗲声嗲气的姑娘们还强些。眼见贵姐儿进去厨下,悄悄凑过去跟曾老道说:&ldo;师博,这郑家跟您关系非浅哪。这都送饭菜上门来了。&rdo;
&ldo;我以为是送给你吃的,我沾了光而已。&rdo;曾老道笑呵呵的说:&ldo;郑婆子前阵子说过,她家这个小孙女曾跟了家里大人上京,有些见识的。这年轻女子上了京嘛,哪能没有听到你的名头?见过也不一定。&rdo;
贺年自知瞒不过曾老道,便把识得贵姐儿的原委说了。
曾老道点点头道:&ldo;她家的人应该不会说出你的身份的,况且,说了也没好处,你且放心罢!&rdo;说着看看贺年,见他这几日明显的瘦了些,笑笑道:&ldo;所谓入乡随俗,你既来了这里,就得忘记在京城里的虚架子,学着做一个普通人。待你住惯了,不舍得离了这里也说不定。&rdo;
曾老道说着,见贵姐儿从厨下出来,提了食盒要告辞,笑向贺年道:&ldo;你送送贵姐儿!&rdo;
贺年也有话想单独跟贵姐儿说的,便笑着应了,出了门口,见两个双胞胎不耐烦慢慢走,在前头一蹦一跳的玩着走,静得一静才跟贵姐儿道:&ldo;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rdo;
&ldo;我也没想到!&rdo;贵姐儿见他不复在京时那份气势,倒似憔悴了一些,心中一软,笑道:&ldo;放心吧,我已跟我娘她们说过了,一定不会泄了你的身份就是,你只管安心住着。这里虽是小村,其实住惯了也没什么的。&rdo;
&ldo;嗯,我也度着你们会守口不说的,先行谢过!&rdo;贺年他乡遇熟人,其实还是开心的,这会笑道:&ldo;今晚吃的这几个小菜,却是极品,味道极好,就是我家的厨子,也未必能煮的出来这个味道,敢问是谁煮的小菜?&rdo;
&ldo;人间烟火,哪有极品,只因当时饥渴,所以销魂!&rdo;贵姐儿笑吟了一句前世在某本书里看过的话,答贺年道:&ldo;小菜是我娘煮的,我们经常吃的,算不得最极品。&rdo;
贺年这会舌头回味刚刚吃过的菜,脑子却回味贵姐儿刚刚说的话,点点头道:&ldo;吃了九餐差的,第十餐稍好些,确实便销魂了!&rdo;说着侧头看看贵姐儿,这个小姑娘温和下来时,说话其实有趣,也并没有像其它姑娘一样,见着自己就一副痴迷样子,倒叫人轻松许多。不过嘛,自己先是怕蛇被她见着了,后是被蜈蚣蛰成猪头饼跟她打个照面,能痴迷得起来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