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没有炕,冬天里烘暖被窝的是电热毯,开久了燥热,关了又冷,电热毯的边缘像是有结界,外面是寒冷,只有这方方的一点是睡觉的领地。
舒望一个大男生,冷倒是不觉得有多冷,就是背后空了一块,让他觉得好不适应。
明明他从来不认床。
舒望叹了口气。
通宵令人疲惫,想念又让人睡不着觉,这种矛盾令舒望感到了想睡睡不着的痛苦。
最后只能硬生生闭上眼睛,数羊数的都是傅知非。
分别的第一天就没了从前独来独往的那股劲儿,好像两棵执着向上的树无意间枝丫交缠,再要分开,摊不开阳光雨露,斩不断往来交错,锯齿切割树干,又痒又痛。
这一点上傅知非的感触要更明显一些。
酒店毗邻南翔古镇,晃悠悠的绿水把上海从都市里剥离出来,回归到原本的古朴里面去。
可惜身边没有人陪伴,就显得这里的景色不如当初他们一起逛过的那条老城小街。
才几个月而已。
保持孤单有利于思想的独立和完整,但这样的生活总归是不太圆满,一旦体验过那样的圆满,再要从羁绊里脱离出来,就很难做到了。
他把那幅画《蜻蜓》也带来了上海,朋友们看过,说他日渐精益,画中已然有超脱感觉。他们的说辞夸大不少,却也只夸了他画里人物的闲懒和悠然忘机的隐士情怀。
并不是这样的,傅知非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隐士,画的也不是闲懒。
是渴望,是孤单,是想要留住一只蜻蜓的犹豫、期待和不敢。
到底是恩师眼神老辣,花白头发,看画看心,临别时拍着他的肩说:“别犹豫,接住它。”
画中人有没有接住那只蜻蜓,是画意里的留白,给观者塑造出不同可能的想象空间。
画外人有没有接住那只蜻蜓,傅知非不敢留白,想要拥有,不想在患得患失里上下起伏。
舒望吻了他,从康爵的那晚开始,蜻蜓就已经飞落下来了。
停憩。
傅知非不像林烝那样会编制精巧的笼子,等待夜莺飞来而后把它关进漂亮又舒适的笼子里,用浮华和手段做成花纹巧绝的锁。
他只会,也只能像画中那人一样,伸出手去,等待蜻蜓片刻的停憩,并且期待着这停留不只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