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刚说完,他居然摸了摸她的头,又将她的下巴抬起来,不阴不阳地说:&ldo;我其实一向很挑食的。&rdo;
她推开他的手,大声道:&ldo;你知不知道对死人最大的尊重,就是尊重他的尸体?这人之异于禽兽,就是要盖棺而葬入土为安的。你可曾想过他的亲人如果看到这一切,会怎样伤心吗?&rdo;
&ldo;你扯得也太远了吧?&rdo;他冷笑,&ldo;他的亲人关我什么事?我又没酒后开车。&rdo;
&ldo;难道你不知道吃人是件多么肮脏的事吗?&rdo;
&ldo;不知道,&rdo;他继续冷笑,眸色一霎间暗了下来,&ldo;我习惯了。‐‐谁让我不是人呢。&rdo;
他说得没错!错就错在她一直不肯相信。不相信他是兽,不相信他把人命看得如此浅薄。闭上眼,她不敢想象贺兰静霆吃人是什么样子。脑中只是不断浮现《画皮》里的场面。那个披着人皮的妖怪,血盆大口,锯齿般错落的牙齿…
&ldo;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rdo;她愤怒地喊道。
地上的人影拉长了,阴森森地向她压过来。但他的口里还保留着调侃的语气:&ldo;这么说,你终于了解了我的本质,你恐惧了。&rdo;
黑洞洞的眼光扫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一股杀气。皮皮只觉脊背发寒,脚趾也跟着一阵抽搐。但她却凛然地扬起脸:
&ldo;岂止是恐惧,祭司大人。还有厌恶,还有憎恨!我替死者感到恶心!&rdo;
&ldo;真是这样吗?&rdo;贺兰静霆目光比月色还要冰凉,&ldo;世界这么大,生物那么多,你以为只有你们人类的死才有尊严、才配得上葬礼吗?&rdo;
他掉头而去,几秒钟的功夫。人和车都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皮皮独自坐在路灯下。夜已深了,星光暗淡,空气中飘浮着几许寒意。
她抱着胳膊哭泣了了阵,抬起头来,又感到了片茫然。只知道自己在二零七号高速上,离家还有了半的车程,掏出手机叫出租,手机响了一声就黑了。没电了。真是便宜无好货,这手机需要天天充电。有时恨不得一天充两次。徒步回家只怕要走好几个小时,就地拦车吧,又担心遇到歹徒。皮皮想了想,决定还是在原地等待比较好。她报了警,相信不久警车就会来了。
正这么想着,远处一辆灰色的轿车忽然减速,连穿两道车道,嘎然停在她面前。
车门打开,下来的却是两个她认识的人。
修鹇和宽永。
&ldo;嗨,皮皮,你怎么在这里?&rdo;宽永有点吃惊地问,&ldo;贺兰呢?&rdo;
&ldo;他,他走了。&rdo;
食尸族的来了,皮皮不由自主地连退几步,身子一硬,已经抵在栏杆上了。
&ldo;不可能,他应当就在附近。&rdo;修鹇淡淡地说。
&ldo;是贺兰打电话让你们来的吗?&rdo;假装镇定,皮皮问道。
死我活&ldo;没有。&rdo;修鹇穆穆闲闲地看着她,缓缓地道,&ldo;听说这里有车祸,我们顺路过来看一看。&rdo;
&ldo;人已经死了。&rdo;
&ldo;阿门。&rdo;宽永一脸肃容:&ldo;关小姐,请在这里稍坐片刻,我和修医生下去检查一下,然后就带你回家,好吗?&rdo;
一面说,一面很专业地将一双医用橡胶手套戴在手中。
皮皮这才发现修鹇不知何时又从车上拿出一个铝合金的盒子,很浓重,里面似乎装着医疗器械。他走到栏杆旁边,忽然停住步,问道:&ldo;宽永,你带电池了吗?&rdo;
&ldo;我会忘记吗?&rdo;
&ldo;等等!&rdo;皮皮突然大喝一声:&ldo;他的家人还没有来和他道别,请你们放过他好吗?&rdo;
两人怔住,继而对视了一下。
修鹇淡定地解释:&ldo;我敢肯定,他的家人绝对不想知道他最后一面是这种样子。还是我们来替他收拾比较好。&rdo;
&ldo;请放心,&rdo;他居然拍了拍她的肩,语气如神父般关切,&ldo;我保证我们一定是带着尊敬地心情来完成这件事。&rdo;
说完这话,他们翻过栏杆,消失在深糙之中,糙丛里随即传来一阵窸窣。
皮皮不寒而栗,又忍不住好奇地往下看。
显然做这些事已驾轻就熟,下面一片漆黑,他们却不需要手电。她以为自己会听见咀嚼的声音,切割的声音,吞咽的声音,或者器械触碰时的响动,可是除了喓喓糙虫和远处的车笛,夜色如此安祥,仿佛与他们合谋掩盖这一场罪恶。
正在这当儿,糙丛中传来隐隐的电器声。在工厂长大的皮皮熟悉这种电器:某种小型电钻,马力不是很强,声音也不刺耳。可是皮皮却觉得那声音就是一把电钻,直接钻进了她的脑袋。
仓皇中,她拔腿就跑,发现不远处有辆出租车正向着自己的方向驶来。她迎着那车跑去,一边跑一连做出搭车的手势。
那车在前方停了下来,车顶亮着&ldo;吉运出租&rdo;四个字,还有一串电话号码。这是本市最大的一家出租车公司,司机资料全部备案,都是有证可查的。皮皮大大松了一口气。
从车窗里钻出一张扁平的脸,是个年轻小伙子,三角眼,狮子鼻,板寸的短发。他口里叼着一根烟,扬起嘴角笑了一下,说:&ldo;小姐,这么晚搭车?去哪里啊?&rdo;
说到&ldo;小姐&rdo;这两个字,声调微微上扬,目光间有点暧昧。